现在所有人都被接走了,教学楼里和操场上都空荡荡的,“仕兰中学”的天蓝色校旗在暴风雨里急颤。像是曲终人散。
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灯光惨白,而外面黑得像是深夜。这种天就该早点回家。
他掏出手机拨号,把免提打开,放在桌上,默默地看着它。
电话“嘟、嘟”地响了几声后接通了,“子航你那里也下雨了吧?哎呀妈妈在久光商厦和姐妹们一起买东西呢,这边雨可大了,车都打不着,我们喝杯咖啡,等雨小点儿再走,你自己打个车赶快回家,或者打个电话叫你爸爸派车来接你。子航乖,妈妈啵一个。”话筒里果然传来清脆的“啵”声,而后电话挂断了。
楚子航收起手机,从头到尾他一个字都没说。他也没准备要说什么,他拨这个电话只是告诉妈妈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该玩接着玩。
所谓大人,有时候很愚蠢。孩子伸出手想去安慰她一下的时候,她还以为你在要吃的。
外面没车可打的,这么大的雨,出租司机也不想做生意,都早早开车回家了。久光商厦那边没有车,学校这边也一样,可妈妈想不到。姥姥说妈妈是个“毛头闺女”,没心肝的。楚子航也不想给“爸爸”打电话。“爸爸”是个很忙的人,不会记着下雨天派车来接继子这种琐事。但只要打电话提醒,“爸爸”一定会派司机来。“爸爸”是个优质、负责、有教养的好男人,很爱舞蹈演员出身的漂亮妈妈,爱屋及乌地也对他好,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子航啊,有什么需要就说出来,我是你爸爸,会对你尽义务的。”有个有钱的“爸爸”要对他尽义务,听起来很不赖。
可楚子航觉得自己不需要。
教室门敞着,寒风夹着雨丝灌入,凉得刺骨。楚子航裹紧罩衫,把手抄在口袋里,接着发呆。
“楚子航?一起走吧,雨不会停的,天气预报说是台风,气象局发预警了!”女生探头进来说。她有一头清冽的长发,发梢坠着一枚银质的Hello Kitty发卡,娇俏的小脸微微有点泛红,低垂眼帘不敢直视他。
“你不认识我?我叫柳淼淼……”女生没有得到回答,声音越来越小,蚊子嗡嗡似的。
其实楚子航认识柳淼淼。柳淼淼比他小一级,在仕兰中学很出名,初二就过了钢琴十级,每年联欢晚会上都有她的独奏,楚子航班上很有几个男生暗地里为柳淼淼较劲,楚子航想不知道她也没办法。
“我今天做值日,一会儿走。”楚子航点头致意。
“哦……那我先走啦。”柳淼淼细声细气地说,把头缩了回去。隔着窗,楚子航看见柳淼淼家的司机打开一张巨大的黑伞罩在柳淼淼头顶,柳淼淼脱下脚上的绑带凉鞋,司机蹲下身帮她换上雨靴。柳淼淼躲在伞下,小心翼翼地走向雨幕中亮着“天使眼”大灯的黑色宝马。
“喂喂!柳淼淼柳淼淼!你捎我吧!”一个低年级的小子在屋檐下冲柳淼淼大喊。“路明非你自己走吧!我家跟你又不在一个方向!”柳淼淼头也不回。其实楚子航的家跟柳淼淼的家也不在一个方向,楚子航家在城东的“孔雀邸”,柳淼淼家在城西的“加州阳光”,南辕北辙,但是柳淼淼居然要送他一程。
低年级小子蹲在屋檐下,看着宝马车无声地滑入雨幕中,尾灯一闪,引擎高亢地轰鸣,走了。他站起来,脖子歪着,脑袋耷拉着,沿着屋檐慢慢走远。楚子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也许自己能捎他一程。可那小子一缩头,拿外衣裹住脑袋,丧家之犬似的蹿进雨幕里。跑得还真快,在楚子航未来得及喊他之前,他已经啪嗒啪嗒地跑远了。
“师兄~师兄。”路明非叫了叫楚子航。
楚子航从回忆中被打断,看着路明非透漏出关切和不知所措的眼神,“抱歉,刚才走神了,”楚子航说道。
楚子航的抱歉声弄的路明非不知所措,摸了摸脑袋“没事师兄,我就想问问你我这棍放哪?”路明非举了举比自己还要高一头的树枝问道。
“看看斜着能不能从后面放进来。”虽说楚子航觉得路明非带着这根树枝没必要,但是他从来都是尊重别人的人。
“好嘞,谢谢师兄。”说着路明非拉开右后方的车门将树枝斜着怼了进去,也不知道俩人是错估了树枝的长度,树枝穿过主驾驶和副驾驶中间的空档顶到挡风玻璃上,还差那么一丢丢进去就可以关上门了,路明非哼哧哼哧的将树枝努力的往里塞去。
“咔嚓咔嚓,”就在路明非马上成功的时候,楚子航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楚子航四处一撇,眸光一紧,接着前挡风玻璃密密麻麻的的裂纹一圈一圈,楚子航还没来得及回头阻止,只听见后门“彭”的关门声,前方挡风玻璃的碎裂声。
路明非打开副驾驶的门还没等坐下,就看着前挡风玻璃上突兀的冒出一根树枝,好似雨后冒土而出的春笋,这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路明非讪讪的冲着楚子航笑了笑,“师兄这玻璃多少钱,我赔。”
楚子航脸颊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先去任务目的地和教授他们汇合吧,车玻璃到时候再说。”说完楚子航将布满蜘蛛网的车玻璃敲掉。
是夜,一辆没有挡风玻璃的轿车在在公路上疾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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