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这事,贺令姜自然也知道。
卢六郎便是在混乱之中,以身相接救了卢正监坠马的嫡次子,这才机缘巧合下入了卢正监的眼。
他能得重用,是以性命谋来的。
可说到底,卢正监一家没有对不住他的地方。
贺令姜无奈地摇摇头:“你心中忿忿,怨人不公。可你是否想过,若仅因往日卢氏嫡支之中对你之过,便要拉着整个卢氏一族陪葬,这种行为,对那些无辜的族人来说,何尝又不是另一种不公呢?”
“视你如子的卢夫人,视你如兄的卢四娘,还有卢氏族中那些咿呀稚儿……他们做过何事,又是何等无辜?”
卢六郎面上的讥笑猛然一僵,而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贺七娘子当真是能言善道。”
她的话,几要引出他心中的愧疚来。
可世上本就无两全之事。
他要毁了这嫡支高高在上,旁支草芥苦苦挣扎的所谓世族,总是免不了一些无辜之人的牺牲。
既然,曾经的他遭受了那么多不公,那么这些嫡支贵主、旁支草芥又为何不能同他一般,也尝一尝这其间苦楚呢?
贺令姜见他眼中神色渐渐露了几分疯狂之色,心下叹息:“我知你不会轻易改口。可不管你承不承认,这些事情查出来,你对卢氏一族之恨便是有据可循,你先前对卢氏的那些指证,便更加站不住脚。”
“那些从卢府当中搜出来的,证实卢氏勾结北狄神宫的证据,也要打個问号。要不了多久,卢氏有罪亦或无辜终会大白于天下。”
他如今的一味坚持,除了拖着卢氏在牢中多受些苦楚外,并无什么意义。
卢六郎冷冷地将脸转到一旁,对她的话只状若未闻。
他既然铁了心不改说辞,贺令姜也不再勉强,而是转而问道:“你和卢氏的事,我不多问了。只我好奇得紧,你与神宫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垂眸瞧了瞧卢六郎缩在衣袍下的右脚,道:“我搜了些你的文章出来,经世之论虽则可用,却也颇多偏激愤懑。你可是因着朝廷取士之策,对朝廷多有不满?”
卢六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脚,冷笑一声:“贺七娘子倒是厉害,竟然将我先前的戏作都找出了。”
这个他倒没有否认,他对大周确实颇多不满,否则也不会如此认同神宫,跟着神宫一道做事。
“朝廷取士,当重才能。可大周呢,身有痼疾不取,面容有瑕不用。多少身有才华之人,却因或天生或后天之故,而不得任用,就此郁闷一生?”
他伸出自己的右脚:“贺七娘子,你瞧瞧,我这右脚虽有小跛,可是否影响我写字读书,是否影响思考论策,是否影响治国安民?我甚而能习得武艺,护佑自己性命……”
“可就是因着这小小的后天之疾,我空有抱负,也只能蹉跎一生,在旁人手下做事,依靠别人垂怜而生,做一个旁人眼中的可怜人。”
他呵呵一笑:“我可怜吗?不,不,可怜的不是我,只是这朝廷无道,硬是让我可怜可叹!”
“既如此,这般的朝廷,倒不如推翻了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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