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李俪君并没有做决定。
无论她心里怎么想,陈氏家族也不会听从她的意愿行事。如果吴兴陈氏嫡支的人认为有必要做一场戏,挽回自己家族的名声,不必李俪君派人去请托,他们也会出面的。但如果他们没有这种想法,那就算李俪君奉上重礼相求,估计他们也不会搭理。
陈翁与陈氏这一支,先是行商,又与宗室联姻,还与内侍结交,平日来往多的族人,都是旁支中的平庸之辈。在有些自重身份的世家中人看来,估计不太上台面吧?朝廷官员不与近支宗室结交,也是避嫌的意思。反正那些被送官的陈氏族人,对于家族的负面影响更大,就由得陈氏族人自个儿头痛去吧!
李俪君说话的语气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我娘死后是个什么情形,外人不清楚不关心,宗室里的人都心里有数。就算勉强撑起了虚架子,阿耶与杨娘子也不会给这个脸的,何必叫人看了笑话呢?就这样吧,全交给王妃去处置。如果我阿娘平日温厚友善、乐于助人,甚至为了保护别人丢了性命,也没能赢得旁人半分敬重,那陈氏嫡支前来做些表面功夫,也没什么意义。”
两位嬷嬷又听得垂泪了。她们没有再坚持什么,崔嬷嬷甚至还有些心灰意冷地赞同李俪君的想法:“小娘子说得是。您如今伤成这样,总不能带伤去请托别人,那岂不是有失宗室的尊贵身份?我们这些奴婢说话又没有份量,陈家那些嫡支的老爷、夫人们又怎会看得起?”
她前所未有地认识到,一旦身为嗣王妃的主母身死,他们会落入何等卑微无助的境地!小主人身为宗室女,金枝玉叶,尚且要任人摆布,她们这些下人又算什么呢?往日那些争荣夸耀之心,还是都丢开了吧,也别总想着要报复西院的人,要打他们的脸之类的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小娘子照顾好,让她健康平安地长大。只要小娘子长大以后,说个好人家,有了出息,自然会有人惦记娘子的!
两位嬷嬷重新认识了自己的处境,倒也不再纠结身边的伙伴中是否会有背主之人了。倘若真有人心思萌动,那还不如早早打发掉的好。万事都以小娘子的平安为先,钱财、产业与奴婢,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花园中各处都点起了灯。二红把屋里屋外的油灯都点亮了,邵娘子领着申姜与厨房的人,把晚饭给李俪君送了进来。
今日的晚饭不同于平日里小杨氏让人送来的米汤稀粥,不独有一碗浓稠的红枣莲子稀饭,还有一盖碗加了蘑菇碎蒸的蛋羹,以及一盅热牛乳。同时送来的还有一盒素白面饼,约有二十个,散发着浓浓的牛乳香气。
申姜恭敬地禀报李俪君,道是她近日食欲不振,受伤后又要喝药,所以窦王妃特地让人准备了好消化的饮食。考虑到她住在花园水阁中,要是夜里腹中饥饿,不方便觅食,因此又多备了些蒸饼,让她随吃随用。
这些吃食虽然都是口味清淡的素食,但富含营养又易消化,对于一个受伤的小女孩而言,还是挺合适的。相比于小杨氏提供的那种刻薄的饮食,窦王妃的安排无疑要贴心得多。
李俪君郑重托申姜表达了对窦王妃的感激,又稍稍提了一下自己对于母亲灵堂中事务的担忧,以及对陈家态度的不安。
前者是因为两位嬷嬷都在她身边,陈氏留下的人手,不知还有几个人守在灵前。丧事名义上是嗣王李玳主持,其实是隋王府长史负责的。然而长史是外官,夜里不可能留守灵前。之前几天李俪君夜夜都要跪灵,身边不少人跟着,现在她不在,自家娘亲会不会被人怠慢?
而后者,则是在试探窦王妃对陈家的想法。
不料窦王妃对这些事都早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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