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饶是大家着急,楚牧就像没听到他们说话一样,安坐一言不发。
楚牧的态度也很明显——在搞清楚张渊的事情之前我什么都不做!
窦鼎之一看楚牧这态度也就不准备多说什么了!
但你说楚牧真的什么都不做吧,他也不是。
章法还没回来,毛愚急匆匆的跑进了御书房,正要拱手说话,高光义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现在皇帝不想说话,你别找不痛快。
可毛愚想了想还是禀告说国史馆特别遣人来问,此次万国来朝兹事体大,载入史册必能扬天子之名。请示皇帝要不要国史馆专门抽出人来入宫记录朝觐的全过程。
没曾想别的话不想说的楚牧,这时候倒是开口了,道:“此事甚大,让国史馆派人来御书房,朕要与其详聊!”
没一会儿等候在宫外的国史馆博士便和一路小跑的章法一道来了御书房。
“陛下,查查查……清楚了!张阁老为何被抓已经查清楚了!”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章法赶紧汇报了昨天晚上张渊遇到南兴知县以及两人争论,张渊后来被下狱的全过程。
窦鼎之高光义和袁复的耳朵都竖了起来,仔细的听整个过程里有没有跟自己相关的事。
听完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哎,原来如此!看来真是误会一场!不过这南兴知县也是真不像话,都没搞清楚是谁就敢随便下狱,臣以为当重罚之!”高光义率先说道。
袁复也不甘落后,道:“既然已经查清,臣以为当一码归一码,南兴知县该罚,但也得尽快派人安抚张阁老让他赶紧出狱,免得谣言继续传播!”
在场的几位尚书也纷纷附和这个意见,窦鼎之这老油条却没有发言,而是仔细的观察着楚牧的表情。之前皇帝突然发飙,斥责章法,都让他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毛愚的突然出现,以及皇帝什么都不管却偏偏召来了国史馆的人,更让他觉得此事并非偶然背后或许大有文章!
楚牧冷冷的笑了起来,看着诸公道:“罚了知县,安抚张阁老就可以了么?章法刚才说了半天,众卿难道就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我朝律法严明,下狱之人应当验明正身,南兴知县知道今天才知道张阁老的身份,很明显南兴的刑律有疏漏,当治知县不查之罪!”章法拱手道。
楚牧看着他,心想你不亏是刑部尚书,这种细节你都能想到,朕服!
“南兴县说是封闭加强往来查验,可张阁老能忽然出现在南兴,便说明他们查验有疏失,确实该治知县不查之罪!”工部汪琦说道。
你不愧是状元出身啊!这种鬼都想不到的旁支末梢的罪名,你都能想出来,朕也服!
楚牧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声道:“难道诸公没听到刚才章法说南兴县此刻农不能耕,工不能做,商不能业,民不能上街么!”
啊!皇帝说的这事啊!大家恍然大悟!
“陛下,您有所不知,这种事是有前例可循的!过去各国前来朝觐,或是有重大典礼,也是会如此以免发生什么意外!”郑义微笑着解释道。
“为什么?”楚牧也笑了起来,问道:“郑大人执掌礼部,想来对于这些事是最为了解的!我朝礼制中可有规定为了办典礼,要圈禁百姓?”
“嗯,说圈禁好像也不是!”郑义回道。
“那是什么,不让出门,不让开业,良田不许收获,青山不能砍伐,不是圈禁是什么?是不是该换一个听起来不是那么恶劣的词来形容这种恶劣的事!”楚牧质问道。
汪琦一看赶紧帮郑义说话,道:“郑尚书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如今各国使团云集,怕……”
“怕什么?怕出现什么意外?还是怕我大文本来的样子让藩属看见了?”楚牧质问道。
“也是担心夷狄前来喝酒闹事,同百姓起冲突,所以……”
楚牧冷笑一声,道:“夷狄喝酒闹事不应该惩罚夷狄么?为何要我的子民受罚?不是很可笑么?”
楚牧扭过头看着国史馆博士问道:“史书可有别人闹事,惩罚自己的故事?”
博士突然被问慌张的一想,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这种更古未有的事,却实实在在的发生在了朕的京城附近?诶,南兴这么干了,只怕那些夷狄经过之地也都这般干了吧!”楚牧问道。
御书房一片寂静,他们大概清楚了皇帝生气的点,更清楚各国经过之地一定是进行了某种程度的封禁老百姓的管理。
窦鼎之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息怒,这件事里有臣的责任,臣虽然没有下令让各地封禁,但确实要他们尽力保证朝觐顺利!南兴知县大概也是按臣的命令干的!”
“也不全然是首辅的责任,朝觐乃是国之盛事,陛下之大典,稍稍辛苦一下百姓,臣以为他们也是愿意的!”高光义也站了出来。
“又是苦一苦百姓的那一套!”楚牧嘟囔着,看了看众人又道:“诸公知道,我从小长于民间,看惯了市井人间!你们当中也有人过去出身农家或是商贾,应该知道百姓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多少人是干一天活才能赚到钱吃两顿饭,你让他们在家待一天,就是饿他一天,待十日便是饿一旬!你们觉得百姓理解,可万一封在家中,老小生病无法求医以致病故,他们还能理解么?田里待收的粮食为因为理解而不腐败么?就算他们都理解,朕不理解啊!你们说朝觐的是朕的喜事,国之盛事,却要百姓受苦,朕不忍啊!”
“再者说啊!万邦来朝就是要看看大文真实的样子,你们非要让装出一副百业萧条民不聊生的样子来,是要维护朕啊,还是丑化朕啊!”楚牧冷冷的问道。
“臣等不敢!”众大臣赶紧跪下。
“朕还听说有的地方虽然没有封禁百姓,但将乞丐撵走,安排人穿着华美的衣裳在街上故意让各国使团的人看见,让他们称赞大文的富庶!哎,可悲啊!”楚牧又道:“难道朕的国家都需要这样来美化么?诸位,我曾经做过五千年大梦,梦中曾有大贤言之‘吾闻以德荣为国华,不闻以妾与马。’朕也将此言与诸公共勉之!”
一旁的博士听闻皇帝的话,心中不禁感叹天子爱民之心,激动之余赶紧找来纸笔将刚才所见所闻记下。
窦鼎之跪在地上,看着奋笔疾书的博士,可算是明白了楚牧今日之异样,脸上笑了又严肃了。
“传朕的旨意,未来无论是因为何事,都不能擅自封禁百姓,无论何时都当与民休息!朕继位国库空虚,无法减民之赋税,已是遗憾至极,万不可再折腾百姓了!听到了么!”楚牧一脸严肃的看着众人,最后的目光落在了窦鼎之身上。
看着楚牧的表情,窦鼎之发现皇帝似乎并不是仅仅为了作秀,似乎他真是在气愤在意南兴封禁百姓的事。
“记住,以后无论是谁,这般折腾百姓,朕绝不会轻饶!”楚牧严肃的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御书房。
高光义忽然喊道:“诶,陛下,张阁老还在狱中呢!您得下旨啊!”
只见楚牧头也不回,随口说道:“圣旨就不下了,让这位博士去一趟南兴大狱,记录一下阁老为民坐牢的事迹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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