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程闲睡的是天昏地暗。
到醒来时,已经是月上树梢,时近晚八点。
揉着隐隐发痛的后脑勺缓缓坐起。
房间的窗帘被拉到了窗户的正中间,束成了一条直线,大概是芽芽弄的吧?她看什么都新奇,估计是当玩具了。
程闲看了眼手机。
没有信息,没有未接来电,看样子破晓那边还没对这次工作有半点后续推进。
也是。
牵扯面这么广的事情,不说弄清楚原委,哪怕善后都是一项大工程。
那么多的尸体……
唉!
掀开被窝,穿衣起床,程闲摸了摸肚皮,一整夜的水米未进,又睡了一整天,也亏的还年轻,身体扛得住。
他先去洗手间冲了个凉醒醒神。
跟着回房换了套干净衣服。
从始至终,他都没发现东屋的门锁已经坏了,那扇被强行破开的房门其实是虚掩着的状态。
直到他看见院子里的芽芽坐在小竹椅上,睡前的满脸笑意变成了委屈巴巴的模样,才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
他看着那扇自己过去六年连碰都没敢碰的门摇摇晃晃。
茫然失措的走了过去。
试了两下,门已经合不上了,要想恢复原状,只有重新换锁。
芽芽突兀的出现在了身后。
她竭力发出了几声咿咿呀呀,表情很痛苦。
然而她虽然有了人的外貌,本质上却还是条蛇,她没有泪腺,所以哭不出来。
爸妈的房间还是保持着六年前的原貌,就连床上的被褥也还整齐的叠放着,只是有不少地方像是被虫子咬碎,灰尘也铺了一层。
六年前的车祸之后,程闲没能把双亲接回家里按照乡风习俗摆设灵堂,现场的惨烈不允许,殡仪馆那边也不建议,毕竟当时的气温已经不低,强行摆的话,对死去的亲人或许不敬之意反而会更多些。
挪着步子走进了房间。
饶是空气已经和外界流通,但里面的味道仍然不太好闻。
程闲看到了窗帘被拉成了一条线。
和自己的房间一样。
转过身,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蛇妖,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这说明她虽然懵懂,却并不蠢笨。
程闲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责怪回去,骂一个蛇妖不懂人的规矩,还是骂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不懂某些他自己恪守的规矩?
他不开爸妈房间的门,是他自己心里的一股执念。
最初,他是拒绝承认。
到后来,已经是一种习惯。
程闲抬手,按在了芽芽的脑袋上,嗓音发哑道:“别怕,我不会撵你走。”
转而,他走出门外,站在小院里,回看向自家的三开间。
两边的窗户里窗帘都是一条竖线,竹椅摆放的位置恰好在大门正中间,程闲哑然失笑,大概知道了芽芽为什么会这么做。
那两扇窗户现在的样子,可不就和她那双眼睛一模一样么。
嗯?
正看着。
忽然之间,程闲发现爸妈的房间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可今天夜里,月光朦胧,空中只有一轮上弦,那微弱的光芒根本不足以支撑哪怕是镜面反射出那样的亮度。
所以那光……
程闲连忙冲进了东屋,把手足无措的芽芽吓了一大跳。
小丫头凑在程闲的身旁一起走进了屋子的角落,然后跟着抬起头。
以这个视角,天花板平平无奇,就是很常见的石膏吊顶。
程闲本打算回客厅搬张椅子过来,却在这时,他听见芽芽发出了一声响亮的鼻息,像是老牛喘气般,跟着,只见她稍稍一屈膝,再猛地向上一蹿,整个身躯顿时离地将近一米。
她大概也是感觉到了什么。
伸手在石膏板的夹层里一捞,再落地时,她掌心里便多出来一颗菱形石头。
发着微弱白光的菱形石头。
晶莹剔透,让程闲瞬间想起了从王水清身上拿到的那一块蓝色的。
“我石头呢?”
心里一惊,他连忙跑进卫生间,从洗衣机里翻出来那件还没来得及洗的上衣。
在内衬口袋里,他找到了那枚蓝色石头。
与白色的两相一比。
程闲的呼吸随之停顿。
一模一样!
“你认得这个是什么吗?”
程闲下意识问向身旁追过来的芽芽。
小蛇妖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指了指天。
这啥意思?
长叹一息,程闲把上衣重新塞回了洗衣机。
再站起看向爸妈的房间时,脑袋里的更多问题瞬间爆炸了起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母都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
家里的小院不对劲,也都是意外。
呵呵……
我还真是喜欢自己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