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阵哗然,狄仁杰也变了脸色:“周大人,杨公与公主身死,此等话语若无证据万万不可轻言。”
杨夫人淡淡一笑,话语里却带了几分得意:“周大人果然聪明,只是这话对,却也不对。”
周玄巴不得她主动坦白,如今见她钩,更是顺着她的话问道:“如何不对?”
“他确实是我那妹妹的孩子,只是父亲并非是杨国忠,而是承王。”
这下连周玄也狐疑起来:“这倒怪了,承王与安乐公主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为何会将孩子寄养在杨家?”
杨夫人答道:“这我便不得而知了,兴许是承王看不这孩子,杨国忠又是个乌龟王八蛋,喜欢帮别人养孩子。”
她这话可谓是字字诛心,口中塞着布条的杨晓不知何时竟将那布条吐出:“母亲,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么?我……我不是你的孩儿?”
杨晓本是杨国忠在一个雪夜带回杨府,杨夫人当时还对他颇为关怀,待他年岁渐长,这才知道杨晓竟是妹妹的孩儿,表面她还是杨晓的母亲,私底下却是对他厌恶不已。
如今揭开诸多真相,杨夫人却有一种酣畅淋漓之感,再也不掩饰自己对杨晓的厌恶。
“自然是真的,瞧你那惊讶的样子,怎么?你难道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不成?”
周玄也是一惊,若是杨晓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杀了武承思或是李裹儿,那也真真是冤孽。
屋内众人一时无言,最后还是周玄开口劝道:“杨晓,如今你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若当真是误杀,你现在坦言也算是为九泉之下的亲生父母赔罪了。”
杨晓跪在地,背影被烛光拉下长长的影子,在夜色中晦暗不清。
终于,在沉默良久后,他还是艰难地开口。
“我确实有想杀害他的打算。”
狄仁杰语气也激动起来:“当夜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接到阁主的命令,让我在宴会当晚杀了承王。只要这个任务完成,阁主便会放我离开,不再为凌雪阁卖命。”
“为了营造不在场证明,宴会中旬,我将父亲……”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将杨国忠约到茶室闲谈,壶中加入了我早准备好的迷药。”
“我趁他昏迷,便带刀前往暖阁。本以为凌雪阁的迷香万无一失,没想到我跳窗进去后承王并未昏迷,当时我与他交手数招,双方各有负伤。”
“我不慎被他挑落面罩,再加当时外面有女子求见,我心知今夜任务失败,便匆忙离开回到了茶室。”
周玄回忆起武承思身的数道伤口,其中腰腹处有包扎痕迹,便再向杨晓详细问了受伤部位,这才肯定他所言非虚。
以防万一,周玄又问道:“你可见到那名女子模样,她怀中是否抱琴?”
杨晓否认道:“我并未看清她的长相,只是……她未曾抱琴。”
见他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周玄暗道这小子当真不会撒谎,便加重了语气:“你确定你没有看清她的长相?”
“我……”杨晓犹豫一阵,终究败下阵来,“我认得她,她是坊主。”
看来每个人为了自身利益,都隐瞒了不少当夜的事情。
关雪容说自己当夜繁忙,并未去过武承思所在的暖阁,可如今杨晓却出来指证,自己在凶案现场见过她。
狄仁杰闻言,准备连夜提审关雪容,杨晓也被暂时押入大理寺牢狱中严加看管。
临走前,周玄似乎想起来什么:“你的面罩被王爷划破,所以你才匆匆离开。关坊主曾经也是凌雪阁杀手,她身怀武功,自然也会发现你的踪迹,是么?”
杨晓不理解他为何会这样问:“她看到了我的长相又如何?”
周玄笑道:“安乐公主要杀承王的命令不止给了你一人,就算你任务失败,也会有人继续,所以你并不担心身份暴露,可关雪容不一样。所以,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杨晓答道:“我确实起了杀她的念头,可当时……出了一件事。”
………………
即使整个流音坊都处于封锁状态,歌女们仍是没有放弃练习,还未靠近,便听闻阵阵丝竹管弦之声。
关雪容驻足正在烛火下,瞧着台女子音容笑貌,不时纠正一二。
歌声如同化不开的愁肠,令听者为之黯然神伤。
狄仁杰似也不愿打扰众人,让人将关雪容单独带出来问话。
女子对众人的再次造访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在周玄开口前便主动承认了事实。
“是,我当日确定说了谎。王爷中途让人来找过我,说有重要的事情与我说,我绕开侍卫去了暖阁,正巧撞见有人前来行刺。”
“你可看清那名刺客的容貌了?”
关雪容摇头道:“未曾。”
周玄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关坊主,那位刺客对我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关雪容瞬时一惊:“什么?你们将他如何了?!”
她对杨晓的关心很难让人不起疑,周玄答道:“杨公子目前被关押在大理寺中,暂且无碍。”
关雪容松了一口气,突而道:“周大人长于关东,远赴京城,不知偶尔可会思念家中妻儿?”
周玄愕然,道:“惭愧,在下还并未成亲。”旋即一怔,突然反应过来:“难道杨晓是你与承王之子?!”
关雪容接过周玄手中的东西,将其布料的褶皱抚平:“不错,此物正是我怀有身孕时为腹中孩儿所缝制。”
她瞧着那简陋的老虎玩偶,眸中闪烁着母爱的光辉:“可惜我那孩儿,至今不知他自己的身世。”
周玄哑然,如果杨晓是武承思与关雪容的孩儿,倒能解释为何杨晓会被送入杨国忠府中寄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