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火炮成为战场主导者还有很长时间,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十七世纪中期,不论是东西方的战场上,火炮都不可避免的成为了交战双方的重要武器。
尽管野战仍旧是骑兵的天下,可是在守城战中,以火炮为首的火器已经取代了弓弩等远程武器,成为了城池防守的主要武器。
福建不比北方平原可以任由骑兵大兵团驰骋,入闽道路的险峻一程度堪比蜀道,许多地方往往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如仙霞关这种险地只需驻兵五百炮十门,便能依托地形阻滞万余敌人,敌人若强攻则必须付出惨痛代价才能得手,更多时候还是望关兴叹。
福建士兵身体素质与作战经验都比不上北方边军,更不是满清鞑子的对手,不靠武器装备拉开差距恐怕连守住福建都很困难,更别说中兴大明了。
安东尼家族在澳门有自己的船也同巴达维亚的荷兰人以及吕宋的西班牙人有密切联系,他是知晓火炮重要性的,对郑森要创办火炮工厂还有建立炮兵学院的举动很是惊讶。
不过惊讶之后,安东尼却很高兴,他在澳门出生长大,见过太多大明人士了,底层的百姓或许对西洋玩意不怎么排斥,普遍接受使用并进行模仿改造。
反而是地方上的贵族也就是士绅地主和中央以及各地的官员对西洋事物持以拒绝态度,即有对西洋物品技术感兴趣者,也多浅尝而止,只作拿来主义,别说研究欧洲的文献制度等,就连创办学校这种都不曾有过。
在安东尼看来,大明王朝的学院只教授儒家知识太过狭隘,这种单纯研究哲学的学院不应该遍地都是,毫无疑问大明的繁荣是畸形的,如果不进行改革这个庞大的帝国只会倒在它争相迭起发动起义的百姓中。
现在已有这个征兆。
郑森开明之言行举止让安东尼认定这个妹夫将来会有所作为,他决定倾力相助,也是为自己和自己的家族投下赌注。
邺山上,郑森伏案夜书,他正在给南靖大营的郑芝龙写信,告知自己已经得到黄道周的承认,正是拜入黄道周门下,同时向郑芝龙大致说明了铁模铸炮法的优劣,没说是自己弄的,而是将功劳推到了董腾身上,最后是在石马镇设立炮厂以及炮兵学院。
“父亲亲启,父亲在南靖领兵讨贼,儿子本不愿打扰,今幸得先生收入门中,不负父亲所望,其中原由是...”
写完给郑芝龙的信,郑森意犹未尽,想到了被送到他这边的堂弟郑肇基。
“二叔在登州做水师总兵,北方流民遍地,许多涌入还算安生的山东求活,可否...”
如此想着,郑森不禁自顾自地点头,须臾后提笔再书。
“这封信待台湾之事落定再送到登州去罢,不然说话没有分量就算二叔素来喜我,也不会答应的。”
...
郑森来邺山就是为了拜师黄道周,如今既以拜师,目的已达到,即便仍要维系住邺山上的关系,平日读书辩论听学一个不落,但他终究是有时间腾出空来进行自己的事情了。
石马镇,这个位于海澄旁边的镇子繁盛不输寻常县城,以至于多有闽南闲汉聚于此地混饭吃。
甘辉就是其中一个,他是海澄人,因着受到族长并着村里贤老的欺压,负气离乡来到海澄讨生活,为人颇好侠义,在海澄漳州石马等地辗转寻活。
此时,他正倚在街边门板上,眼睛高高眺着朝门里看去。
“蒙大家赏脸,各位都是这漳州海澄一等一的好汉子,我郑肇基既为招募勇士而来,岂能负了大家?店家,速速上酒菜来!”
这间石马镇上的酒馆内,一楼大堂坐满了糙汉,粗略计算至少有百十号人,而被众人众星捧月围在中间的则是个年纪轻轻的黄口小儿,看着穿着打扮是富家子弟没想到竟会来这等下流之地,和他们这样的泥腿子混在一起。
甘辉不禁想到,而后嗤笑了自己一声,什么下流之地?也没见那些个大老爷上流多少。
只不过,这厮说自己姓郑,莫非?
果然,没等甘辉细细琢磨,他就听到了门外之人议论起里面众人来,从他们口中得知了这是登州水师总兵郑鸿逵之子郑肇基,此来的目的则是招募勇士,听说是给郑肇基堂兄,如今得拜黄道周门下的福建总兵郑芝龙之子郑森做护卫。
这可是个美差,怪不得有这么多人来。
甘辉也忍不住心动,在闽南这块地方,郑氏的招牌甚至比大明朝还亮,如能攀附郑氏...
想到这里,甘辉大步走入酒馆内,馆内众人看到甘辉来,皆起身拱手。
郑肇基见状也兴奋得凑过来问甘辉何人,有何特长?
甘辉只是抱臂不语,周围汉子却七嘴八舌的将甘辉的事迹说了个清楚,听着众人敬重的语气,郑肇基更是高兴,将甘辉拉到自己桌子上倒了一杯酒。
“若你愿意,可为我堂兄护卫否?”
甘辉没想到这郑家小子竟没有半点架子,对待他们这些泥腿子也这般热情,甚至,都不是装的而是真实如此。
“辉哥儿,应下吧!”
“辉哥儿,这般好的条件,可莫错过了。”
耳畔众人劝声如云,甘辉也想为自己寻个靠山,但又被郑肇基如此热情搞的有些突然,寻思一会儿说道:“我自是答应的,不过还请见令兄一面才可安心,吾等一众弟兄虽是穷苦,但也不会为纨绔作那青衣打手。”
这显然是对郑森纨绔子弟的印象很深,即使听人说郑森拜入了黄道周门下,也不尽信,非要见上一面看看其人不可。
郑肇基刚要眉头蹙起,想着大兄在邺山读书,哪里有空档时间出来见他?转念一想,就笑道:“正好!过几日炮厂选址开工,那什么炮兵学院也要定下来,大兄肯定会来一趟给个章程,到时我引你见他怎样?”
甘辉怔怔点头,幸福来得太突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