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说为我才学而来,现在又说为我名声而来,口是心非,你走吧。”
黄道周拂袖起身,表情淡漠地说道,接着背身去到一边,就这灯光拾起一卷书读了起来。
“学生确实不为先生才学而来,而是为先生清名,只因学生认为先生所讲述之学问,于当下意义不大!”
郑森屏气凝神,沉吟片刻说出了这惊人之语。
当面说一个儒家学者对方的学问思想无用,这是非常冒犯人的。
郑森知道这样说很冒险,一旦失败恐怕不能借黄道周的名声做事先且不谈,日后还要和对方结上梁子。
可他没有选择。
自己在澳门做的事情需要有人背书,郑芝豹是准许他出海了不假,但若知道郑森在澳门做的事情,绝不会担责,郑芝龙一旦发怒,自己在郑氏的布局就全盘皆输了。
而眼下,唯有借助黄道周才能将这一切摆平。
黄道周声名远扬,是天下大儒,如果郑森能成为黄道周的弟子或者仅仅只是得到对方指点,有这层关系在,郑森都能将澳门之事推脱到黄身上,言明是黄的指点,郑芝龙也绝不会多问。
对郑芝龙来说,能和黄道周攀上关系,对郑氏来说绝对比保护一个小小的澳门重要的多。
更何况,澳门的这笔交易也不算亏,一切的关键都在于郑森是否私自行事,如果有黄道周在背后指示,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意义不大?”
果然,黄道周回头了。
他瞪着牛眼对准郑森,额头血管贲张眉毛团成一团,显然是非常震惊和愤怒的。
要知道,对黄道周这样的人来说,天底下能和他坐而论道的都没多少,更被说指点自己的学问了。
郑森这毛头小子,不过是个泉州府的秀才,有何能耐说我学问不济?!
“是!意义不大!”
郑森再次重复了一遍,眼看黄道周脸色沉下,就要将他赶出门去,当即解释起来。
“不知先生为何做学问?”
他问了个非常简单仔细想想却又比较难以回答的问题。
黄道周神情专注,听到这个问题也不由得为之一顿。
“解构圣人之言,传于天下四海,教化万民,期以大同。”
他回道,接着继续盯住郑森。
“敢问,先生做到了吗?”
“...圣人已逝,今多竖子乱言,曲解圣人之意,我亦不得其中奥妙,只有一知半解而已,未曾做到。但,此乃理,乃数千年士人追寻大道,不是你一诡辩之言就能否定的,真若做到,你也不会在此狂吠了。”
“先生若认此之理,则应当隐居山林,闭门不出且只祸害一人而已。”
郑森否认了黄道周的说法。
“狂妄自大!”
黄道周噌的起身,伸出一指朝向郑森:“你给我出去!万叫我再见到你们郑家人!”
郑森岿然不动,不仅不动还起身作揖:“谢先生教诲,先生意在复古,首推汉学,然今时今世与千年前汉时已是沧海桑田矣,一味复古当不可求,汉唐强盛,在于其对外交流,而不是徒自穷究内耗,今日若想实现大同之世,富国强兵抵御外辱,也必效仿汉唐,取西法之精华弃其糟粕,融会贯通才能得适应今时今世之法!”
“...可有他言?”
待郑森说完,黄道周吐出四字,郑森心中讪讪,回道:“无有。”
“出去!”
“咕噜...”
郑森作揖而退,一直退到草庐灯火模糊的地方才停下。
“呼...”
这次,恐怕是玩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