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希望忽然提出要转学，齐老歪老两口如何都接受不了。他俩千里迢迢的来到女儿学校附近开店做买卖，就是想与唯一的孩子在一起享天伦之乐。这日子刚消停了没几天，闺女又开始折腾，即便这老两口再怎么惯着女儿，这一次也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要在以前，齐希望绝对会绝食抗议。但出来的这一年，让她成长了不少。尤其在见识过那么多专断父母后，她反省到不能利用父母的疼爱作为威胁他们的武器。让父母答应这件事，得真正能理解她，从而心甘情愿的支持她。

当俄国芭蕾舞女明星拉伊莎来萨哈连大剧院表演的时候，她说服父母陪她一起去看。

齐老歪和杏儿一开始都不敢往台上瞅，他们觉得家里的米袋子套在身上都能比台上演员身上的布料多，白花花的胳膊腿在灯光下晃来晃去，眼睛都晃花了。当拉伊莎只用一只脚尖着地，做出伸展的动作时，杏儿吓得惊呼一声，把脸捂住，“唉呀妈呀，俺可不敢看，这一下不得摔个好歹！”

杏儿的嗓门很大，引得周围人侧目。齐希望连忙趴在娘的耳边轻声说道：“娘，您抬头看看，这个舞蹈就是这样的，台上的演员都很专业的！”

杏儿慢慢睁开了一只眼，往台上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里：“这人还能飞起来呢！”

此时，台上的演员正坐着高难度的动作，就像贝加尔湖面上翩翩起舞的天鹅，动作轻缓而又流畅。把杏儿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而一旁的齐老歪也大张着嘴，如同一只路过的野鸭子。

接下来的演出，杏儿和齐老歪都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台上的演员，似乎忘了“礼义廉耻”，前面还觉得演员穿着太暴露，伤风败俗，后面就只觉得表演过于生动震撼。

演出结束后，杏儿拉着闺女的手不断的问：“天鹅到底长啥样？”

“娘，明天我给您买份报纸，上面有天鹅的照片！您是不是也觉得她们的表演很好看？”

“俺跟你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演出啊？以前在大街上要饭的时候，也没少看，什么耍猴的，翻跟头，唱戏的。也挺多，耍的也挺好，但是都不如这个好看。你说她们咋根那鸡毛似的，说飞起来就能飞起来呢？”

齐希望见父母赞赏这种艺术，便趁热打铁又带着他们去欣赏油画，结果又引来杏儿的大呼小叫：

“这老毛子咋都没羞没臊，衣服都不穿，就往那站？”

齐希望脸一红，“娘，那是油画。”

“啥？啥画？”结果来到跟前一看，杏儿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这咋画的跟真人一样，吓俺一跳。那也不行啊，光不出溜的衣服都不穿，真不要脸！”又数落起闺女来：

“你说你还没嫁人呢，咋竟看这些没羞没臊的东西。现在这世道咋了，这玩意儿还能摆出来给人看！”

杏儿边说边捂着脸往远处走，见老伴儿没跟上来，回头一看，齐老歪把鼻子凑到油画里那个女人的大腿上，使劲闻呢！杏儿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回去使劲拧着老伴儿的胳膊骂：

“好你个老不死的，不要脸，盯着女人的屁股看不说，还要把脸贴上去。咋的，你还想啃两口？希望，你说有你这么当闺女的么，当你娘的面让你爹瞅光腚娘们？”

杏儿手上的力气着实有点大，疼得齐老歪龇牙咧嘴的还嘴和杏儿对骂。老两口这边的嘈杂很快把馆长惊动了，他来到几人的面前，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下齐老歪老两口，用俄语说道：“这里不允许大声喧哗，这里也不欢迎你们这样无礼的人，请马上离开。”

齐老歪两口还是比较怵这些长鼻子深眼窝的外国人的，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通过他的眼神和语气，也大概猜到了在指责他们什么，立刻噤声。

齐希望用俄语陈恳的道歉：“对不起，他们是我的父母，他们第一次来看画展，不懂这里的规矩，我替他们向您道歉！”说罢，又鞠了个躬。

馆长见齐希望会说俄语，认错态度也很好，脸上的表情稍微缓和了点：“请你带他们离开，不要影响其他的客人。艺术是用来被人欣赏的，不是让人亵渎的！”

齐希望连连道歉，拉着父母离开了。

见爹娘还有些懵，齐希望就跟他们解释了刚才的对话。齐老歪在意的却是别的：“希望，你学校还教俄语呢？”

“我们学校不教，这是长友学校教的，他们学校教的可多了，不止俄语，还有油画、钢琴、手风琴、理化等等，可多了！我们学校可没有这些，我都只能借长友的书自己学。”

齐老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学的多点好哇，爹看这外面变化太大了，跟十多年前又不一样了！满大街都是洋人，去咱药铺的都有好几个老毛子了，而且他们从不赖账！”

齐希望见爹似乎有些松口，觉得有门，“那爹是同意我去他们学校喽？”

齐老歪低头不语，杏儿急了：“去什么去，你说你一个闺女家家的。不学点有用的，老去看这种东西，传出去你还能有人要了么？娘不许你去，就在你现在的学校多认几个字，会算个数就行了。咱生意现在也挺好，回头你毕业了俺跟你爸也老了，这药铺不得你接管？女孩家家的，你还想扑棱到天上去？”

“娘，我就是想扑棱到天上去！”

“你！真是把你惯的没样了！”

杏儿气得直拍胸口，齐希望见状也不敢顶嘴，心想这事看来急不得，只能另想办法了。为了哄娘开心，摇着娘的胳膊撒娇，拉着娘的手带她穿过两条街去逛百货商店。

进了百货商店，为了让娘消气，一个劲儿的往杏儿手上、脖子上和头上试戴各种珠宝，

“娘，您真是太美了，我爹多有服气能娶到您！”

“娘，这支口红太适合您了！我想起一句诗‘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朱翠香。’”

杏儿不禁夸，虽然这两句一个字也听不懂，心里仍是乐开了花：“这小嘴儿甜的，就你会忽悠娘。”

既然女儿都说好看，杏儿便叫售货员把口红包起来付款，齐老歪心疼的直跺脚。齐希望却笑嘻嘻的从书包里掏出钱先娘一步交到售货员手里，说自己平时去书店、咖啡馆做临时工挣了一些钱，这只口红她要买下来送给娘做礼物。杏儿不禁又是心疼又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