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他偏过头:“革命军,是怎么看我的?”
“您很伟大。”单双说:“只是伪军的首领一直在欺骗您,让您为了伪军而研究成果。”
“我不过是一个有点成就的学者而已。”
“远远不止。”她说:“您不光是在研究一个事物——更是在引领一场革命。”
她将黑刀放下,同他一起坐在草地上,望着下方一堆堆燃烧着的篝火。
“我早就发觉到了活着的艰难——人们的天赋,几乎决定了一切,地位由血缘传承,天赋又极受血系影响。一个人生来就几乎决定了他这一生的道路,学习其他功法和改善血脉的方法还没有被开发出来,这成为最严重最尖锐的矛盾,人们痛恨,却无可奈何。”她说着,眼神极沉:
“而如今,却有人提出了一套有关改善天赋的能力体系,这相当于将世界最基层的秩序完全推翻,能够改变所有人的既定的命运……”
她望着他,眼神极为恳切:
“因此,我们才那么不希望,您会死在伪军手里。
如果说我们是革命军,是阵营之间的革命——您就是在引领一整个世界的革命。”
苏明安呼出一口气。
气是凉的。
他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沾到了睫毛上,在注意着周围时,他看见了一点点星屑似的白点。
——原来这里也会下雪。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他问:“哪有这种情况,将整个世界的命运全部系于一个人手中的。万一那个人失败了,那所有人岂不是都没有了意义。”
“也有别的方法。”单双轻轻地说:“比如,彻底解决掉造成危机的源头……”
她说着,忽地注意到了什么,迅速站起身。
黑刀于手中一晃,便是一道尖锐的光,她的身形一动,便消失在原地,远处传来阵阵兽吼声。
这一路,也经常有一些不长眼的魔兽前来袭击他们,它们凶猛至极,悍不畏死,即使被杀了一批又一批,也源源不断,永远有新的魔兽自杀式地袭击。
现在便是又来了一批。
苏明安看着那方,单双的黑刀乍然迸现出光辉,只是一个半月般的弧展,便将那下方骤然扫出了一大片空地。
鲜血围绕着那片空地放射状散开,如同炸裂的烟花,少女一跃而起,身后的发尾晃荡出悠然的弧度。
等到兽吼声渐渐淡去后,他看见少女走了回来,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
他知道,整个世界的危机就要到来了——这也是圣启为什么那么着急地把他送上祭台的原因。
他这一路上,听见不少革命军都讨论过这个事情。
因为龙血,因为恶龙的血脉,这个世界的魔兽总会莫名其妙地暴动。
在一些城池外,不少没有保护的村落便被惨遭灭族。
即使在城池里,为了维护防御屏障,也会有一批又一批的强大能力者,将他们自己的生命灌注到晶石之中,保护其他的人。
那座琉璃建筑中的人们,就是这样做的。
……而像单双那样,出城,一味地杀这些魔兽,也只是饮鸩止渴。
一味的杀,除非是一瞬的剿灭,其他都解决不了问题。即使魔兽死去,它们血脉中的恶意也会泛滥开来,感染更多的魔兽。
源源不断。
除非,他能研究出改善天赋血脉的法子,让所有恶意得到净化。
除非,他被直接送上祭台,以恶制恶,让恶龙血脉,去制裁恶龙血脉。
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办法。
“伪军占据着最好的地盘,最好的资源点,掌握着最优异的血脉觉醒技术。”单双缓缓走近来,她正在劝说他,似乎想要让他安心:“明明拥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伪军的领导者圣启却只想着扩张统治,而对那些肆虐的魔兽管都不管……他根本没有未来的远见,只想着用您去换取短暂的安定……”
苏明安看着她,不说话。
“不过,没有关系了。”单双的语声轻飘飘:“我们都明白,您才是未来】。等打下伪军,接过全部资源后,我们一定会让您的实验结果遍布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她说着,眨了眨眼:“您知道我是为什么选择成为二统领的吗?明明觉醒了很强大的能力,却没有加入伪军享乐——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虽然不感兴趣,不过苏明安很给面子地问了问。
npc单双好感度:60+10】
“其实,对于我们而言,如果先天没有觉醒成功,也不意味着一辈子弱小。”单双低声说着:“——还有一种法子,便是强行靠近不稳定处,去吸收世界的恶意,反哺自身……”
苏明安静静地听着,许是因为单双说到了关键处,一直吵吵闹闹的弹幕此时也有些安静。
“但是,这种方法很危险。我们不希望有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提升觉醒可能,这样的人,不是走投无路的强盗,就是生活没有希望的疯子。”她搓着手,驱散寒夜的凉气:
“虽然,我认为,在这样的世界上——我们大多都是这样的强盗和疯子。”
“但我还是不希望,有人因为获取力量而失去生命,死得毫无价值。”她扭头,看着苏明安:
“自然觉醒,虽然可能性极小,但是没有生命危险。
吸收恶意,虽然受到辐射更强,但死亡率相当高。
在我小的时候,我们的村落,实在生存不下去,于是,在保留了一批孩子后,其他的大人,都留了遗书,去寻找恶意吸收……”
“……”苏明安低着头。
他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然后他们都死了。”单双说:“包括我的父母。”
极夜的寒风凛冽刮过,苏明安拢了拢身上毫无作用的大棉袄。
“但很可笑的是,在所有大人都死了之后,我平白无故觉醒了能力。”单双继续说着:
“但一切都太迟了。
我带着孩子们加入了革命军,只为了质问那些伪军——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坐拥最安全的地方,保留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享受着奢靡的生活,却对外面无数被饿死被杀死的人不闻不问?
“我一定要让他们明白,”她咬牙切齿,双拳紧握:
“即使我们没有选择谁觉醒、谁去死的资格——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活该被牺牲。”
“你们活得很难。”苏明安说着。
“是。”她说:“我们没有选择自己命运的资格——绝大多数人,都在绝大多数人的不言不语中,被突然地牺牲】了。”
“而这个牺牲】,不需要经过“被牺牲者”本人的同意。”
“甚至因为被所谓“伟大”的观念所裹挟……他们认为自己是被选中的英雄,被牺牲得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