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中央的战斗被镇民们强行终止了,吕树看着这个突然插手的镇长,眉头微皱。
“镇长。”吕树开口:“苏明安怎么样了?”
吕树看过世界论坛,上面说自己是世界级的舔狗,明明有实力却偏要跟在人后面。
——但他有时候只觉得,除了他之外的很多人,见识太过短浅。
人们已经开始推论出,全部完美通关能够得到什么。
有人扬言要赢到最后,他们说他们最后的愿望是让游戏彻底结束,让翟星远离这些无意义的纷争。也有人说,他们的愿望是把这群外星人赶出去,不让可恶的主办方污染他们的家园。
虽然他已经失去了赢到最后的资格,他对此也没有什么遗憾,毕竟他对权利没有什么追求。
他只是永远喜欢追随心怀光明的人,所以他在一开始就认定了苏明安是好人。好人心怀光明,哪怕苏明安之后被很多人怀疑,他也觉得他是好人。
他的偏执简单而坚定,他的人生就是一条单行线。
从开始到结束,认定了就不改变。
而所有阻碍在好人面前的人……
他的眼神有些阴鸷,他早就想好了这个世界结束后他要做什么——他要除掉那些阻挡在好人面前的垃圾,他不管什么积分不积分的,哪怕自己被追杀也没有关系。
比如,那个实力很强,心却差到一塌糊涂的榜三。
还有,那个总是出言不逊的榜十二。
他们很强,但他也有不动用直接武力除掉人的办法。
苏明安不想做的事,他来做——第一玩家应该是光明磊落的第一玩家,他愿意成为一个手染鲜血的逐光者。
“四号旅人?”镇长偏过头,他手中的龙头拐杖晃着红光,将对立的两个阵营完全分离开:“一号旅人吗?我并没有看到他,如果你想问我们为什么帮你……那是因为我亲爱的儿子泊里,回来了。”
吕树注意到对面的狼人玩家们在小声说话,他们似乎放弃了对战他们的想法,他们猜测苏明安一个人去了什么地方,他们要去祠堂截他。
“——好了,我亲爱的旅人们。”镇长的拐杖敲了敲地面:“我答应了泊里,不能让你们在今天再起争斗,现在你们可以散了,如果再度发现有人争斗的话,我也会阻拦的。”
他说着,结合着背后带着各种武器的镇民,看上去颇有威慑力。
吕树率先离开,他要回房。
最安全的地方或许是自己的房子,他朝着房子走去,肩头的小碧却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跳动下来。
他看见了小碧捡回来的一卷小小的纸条。
纸条被人用皮筋束紧了,像是很珍贵的东西一样,边缘没有一点破损。
他将纸条取出来,还没解那根皮筋,首先便收到了系统提示:
获得关卡线索·预言家线索】
他的心里“咯噔”一下。
似乎有着什么预感正在升起。
他立刻将直播关闭,眼神闪过犹豫。
……他知道这大概是描述苏明安的纸条。
他本无意探知别人的过去,最好的办法应该是不打开它,直接将它交给苏明安。
……但他此时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手自己颤抖着解开了那根皮筋,将纸面缓缓展开。
他的动作庄重得像朝圣。
他深吸了口气,投下视线。
他的视线在那段描述上凝滞了足足十几秒。
“这……”
他的眼中闪过无比复杂的情绪。
而后,他抖着手,将纸条重新卷起,以一种无比小心的态度还原成刚才的模样,放进了背包格子里。
……
苏明安睁开眼睛。
他看见了满目洋洋洒洒的大雪。
他正站在巷子里,冷风无休止地刮过来。
……居然是同样的时间点。
死亡回档的机制他一直不太明白。
明明是不同的时间点死亡,回档的时间点却是一模一样。
他隐约想到了什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在某一个时间阶段期间他选择回档,回到的会是同一个时间点?
他先将这些思考放在一边,盯着这个“去祠堂”的选项。
一直跟着镇长的路线似乎行不通,那个老人也是让茉莉去死的帮凶,只要他出现在镇长的视线里,镇长就会有所防备,以至于用龙头拐杖限制自己不去救人。
那么,如果自己提前前往祠堂准备的话……
他没有再去街上买衣服,而是直接朝着祠堂方向走去。
——如果说黎明指的是时间点的话。
他这一次,一定要让她至少活到第二天早晨。
……
夜幕降临,锣鼓喧天。
穿着红嫁衣的少女登上喜轿,伴着唢呐的高鸣。
在一切程序过后,少女被人牵着走进了祠堂。她站了会,却久久没有等到她的新郎。
她感觉身上有些发冷,想要向父亲寻求些安全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父亲?”
她的呼唤刚刚出口,就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被两道大力压住了,压得她生疼。她忍不住扯开红盖头,回过头,却看见那慈眉善目的老人已经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几个五大三粗的镇民。
他们压着她的肩,似乎想强迫她下跪,他们另一只手上拿着锐利的木刺,隐约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
“等,等等……”她原本以为到这里就可以见到亲爱的神明大人——这是父亲和她说过的。嫁给神明,神明便可保佑镇内至少一年无忧,该死的狼人们将不再出现,而她也将得到自己的幸福。
……可她却从未想过,“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
为什么,在她新婚之夜的地方,会有别的人存在。
凡人是不能和神成婚的。】
——除非脱离“人”这个范围。
送她去死。
“拜堂——!”
她听到门外传来唢呐的高鸣。
肩上的负担骤然压重,她亲爱的镇民们似乎是想强迫她下拜。
这一刻,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
“——一拜天地!”
柔弱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肩上的力气,她被迫着下压,双膝向下跪去。她头上的盖头早就落地,精致的发髻也被扯乱,与之前精心打扮,想要向神明展现最美的一面的她相比,简直糟糕极了。
……她曾想过要与对方拜堂,但从未想过是这种方式。
头上传来大力,她的额头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寒冷的冬夜里,她的全身都在哆嗦。
“等一下,等一下——!”她大喊着:“我要见我父亲!我要见父亲,父亲说的不是这样的——”
嫁给神明,是她的意愿。
……但她现在,却感觉到了一丝迷茫。镇长说,只要相信神明,热切地爱着对方,所有人都能得到幸福。可你情我愿的婚姻,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进行呢?
“——二拜高堂!”
她被扭转着身子向外拜,本该是夫妻同拜的局面下,与她并行的只有镇民手捧着的一面牌位。
“——夫妻,对拜!”
高亢的唢呐声响彻在夜里。
她看见了那面与她对应着的,冰冷的牌位。
她看清了牌位上面的字迹。
茉莉】
与她拜堂的,是写着她自己名字的牌位。
……她明明还活着。
怎么便就像死了一样呢?
她感觉自己像一颗无力的稻草一般被人捞起,拽着向着祠堂中央走去,她挣扎着,移着有些僵硬的视线向那方望去——
她看见了闭合的一副棺材。
为了她新婚之夜准备的,一副棺材。
她立刻开始疯狂地挣扎起来,旁边的人似是没想到她突然爆发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一瞬被炸了毛一样的女孩甩开。她自个儿也没料到前冲的趋势这么猛,带着血一般的红绸,一把向着面前的棺材扑去,额头正对坚硬的棺材角,像一只曳着血羽的,赴死的烈鸟。
她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
——而后她感觉,自己的头被一只手轻柔地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