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处源对明末辽东的历史了然于心，他镇定自若的说道：

“袁将军长于拒城坚守，而缺容人之量。毛总兵长于野外用兵，而骄纵不法。两人各有所长，互相不服。若只叫一人留守，则必有缺憾。若两人同在辽东，必出祸患。近者如熊廷弼、王化贞之事，犹在眼前。”

周典使一席话，说的孙承宗心中暗暗叫好。这小子什么来头？小小年纪，对自己手下大将了如指掌啊！

孙承宗仰头哈哈大笑，对着周处源说道：

“你之所言，道听途说罢了！我两员大将，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我手下大将再不济，也胜过你们阉党胡乱指挥！此是孙承宗的真实想法。

周处源有点不爽。还护短呐？当我真个没来过辽东？

“不过袁、毛二人所长，你倒说的不错。可谓有知人之明。”孙经略补充道。

周处源正色起立，对着孙经略长长一揖，请道：

“请经略大人为天下苍生计，莫参与党争。辽东不可一日离开经略大人。否则大明危矣！”

你在，便是晴天。你若走，便是晴天霹雳。

这是周处源的心里话。

周处源劝说远离党争，孙经略沉默不语。此人是当魏忠贤的说客来着。

孙承宗望着渐渐熄灭的火盆，心中不免担忧。大明在关外的势力，日渐萎缩，如眼前这盆柴火。他做梦都想收复全辽，可现实很骨感。努尔哈赤是个雄主，明军能守住现有的地盘已然不易。女真的势力日渐壮大，双方对决是早晚的事。自己真若去职，继任者选不好，满盘皆输啊。

朝政日渐动荡，两派势力你争我夺，孙承宗无法置身事外。如今的他是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啊。

朝政之事，孙承宗知道周处源与魏忠贤相识，当然不会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他推说稍后再议，带典使先看看锦州的城防吧，不去纠结党争之事。经略的想法是让周处源对锦州有个深入了解，回去好说给皇上听，朝廷的几百万两银子，孙承宗他没有白花。

周处源当然说好。跟随孙承宗、祖大寿出门，登上锦州城门。从城墙上往四下一望，苍茫大地一片萧瑟，一座古城兀然挺立。朔风吹动城楼发出呼呼的嘶吼，仿佛想帮着八旗兵摧毁锦州城。

孤城前出，北面百余里外，女真十万大军虎视眈眈。

锦州真堪称是大明第一门户。

站在城头上，孙承宗指着一门铜质火炮，对周处源说道：“此为佛朗机炮。由徐光启和他学生孙元化，引进葡萄牙人的火炮，仿制改良而来。威力巨大，一般城池和努尔哈赤的楯车无法抵挡。”

周处源看着大炮炮身更为粗大，杀伤力肯定远超大明已有的火炮。他问孙承宗道：

“孙大人，女真可尝过佛朗机炮的厉害？”

孙承宗抚着胡须说道：“锦州城加固后，努尔哈赤倒不曾来过。他若来进犯，便可试试这五十门佛朗机炮的厉害。”

祖大寿笑道：“孙经略驻守以来，努尔哈赤从没占到便宜。如今当缩头乌龟，不敢轻易出动了。”

孙经略手一拍墙垛，叹息道：“可惜此炮的火药调制颇费周章，城中只储存得五百颗炮弹。其他的火药，且待从登莱地区运来。”

周处源想到，火药自己倒可以帮忙打印。便问道：“孙大人可否提供一些现成的火药？”

孙承宗疑惑他有何用处？周处源谎称以前学过火药配置，想办法仿制一些火药出来。孙承宗见周典使有此本事，马上命祖大寿去调一颗炮弹。命炮兵小心的卸开弹壳，秤出些火药，拿纸张包住，交给周处源。这火药量刚够研究用，万一引爆，不至于造成周处源重大损伤。

周处源推说回去研究一下，便赶回住处。每日关门谢客，专注的打印火药。火药容易爆炸，他晚上屋里不敢动火，只在白天开工打印。忙活两天，明实录打印出约四万两火药后，又开始罢工。周处源算是明白过来，四万两是明实录的上限。

第三天上午，祖大寿过来探问，查看周处源的进展。他原以为，周处源用两天时间分析出制备火药的配方，就算不错了。等走进屋内，却看堆满一地的黑色火药，连炕上都铺着一层。

这小子拿火药当被褥呢！

祖总兵吓一大跳，忙收住脚步问道：

“你，你小子不要命了？敢住火药堆里？要失火，你连跟骨头都找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