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议论纷纷，大牙答应的太过痛快，不免引得人怀疑。有人吼道：

“你是谁？我们凭啥相信你的话？”

“我是谁，你看不出来吗？”周处源反问道。

“你脸上又没贴牙牌，我那知道你是谁！”

“我是你的恩人呐！我今天能帮你要回东西！”

大牙此话不假。下面的人群犹自将信将疑。

周处源向底下的人们耐心劝说，请群众们分成四组。按房子、田地、人员、其他分组排好队，每组选出代表。将各组员诉求的东西列明清单，签字画押。

魏良卿将照单全还！

周处源说罢，下面果然有所响应。魏良卿掠夺的大部分是有产阶级，一个个家资颇丰。能和平的要回钱财，大家尽量不去惹魏老虎。于是不再有人撞门，不再有人喊口号，大伙算账要紧。大门外逐渐分成四拨人，看热闹的起哄的退到外圈。周处源叫外面的人先盘算清楚，好了叫自己。他说完爬下梯子。

首席和谈代表凯旋下梯子。大牙一番和谈下来，魏千户命是保住了，底裤全赔光了。

魏良卿已叫仆人擦掉脸上头上的鸡蛋，拿个大海碗留起。一大碗鸡蛋，可是他们主动送的。这玩意不用还，晚上煎鸡蛋下饭。

接下来要过穷日子，能省则省吧。

管家走过来，瞥一眼周处源。他心说谁家的孝子贤孙，居然到我们魏府来当家，几句话便要将魏府交代了。公子不知咋的了，对他是言听计从。他这个管家倒要退居二线。

管家忧心忡忡的对魏良卿说道：“公子，若要赔偿损失，府上没那么多现银。统刮起来不过一千两银子。公子不如把老身卖了吧！”

话语中透露着不满。

魏千户从不管账，不知道家里的底细。一听此话，有些为难的和周处源说道：“赔偿就免了罢？”

“不成！说好的事不能反悔。不然门外又得闹起来。”周处源断然拒绝，随即话锋一转，“银子的事我来解决。”

有兄弟这话，魏良卿便放心了。管家直摇头，一个小孩子家，能解决多少银子？

大牙估计，一万两银子总该兜的住吧？他问魏千户要一锭二十两的银子，找个没人的房间，拿出复印机忙碌起来。

只要有母银，大牙便是一个高效的印刷工人，打印子银之事手到擒来。

一墙之隔的人群，分作四拨。花一个时辰，终于梳理清楚。要东西要人要赔偿的，清单清清爽爽列明纸上，每人签字画押按个手印。那些纸张叠起来有一尺来高，足以编出一部鸿篇巨制。书名可叫《魏千户弘农行壮记略》。

墙外面的人喊话，说清点好了，请魏府开门。魏良卿想着叫周处源应对，却没看到人。便派仆人去找他。这边先叫管家上梯子，不管人家说的虚实，唯唯诺诺应承下来再说。

外头喊话的人，是被魏良卿霸占三进豪宅的老爷子。魏府的旧主人——徐员外。算起来他是最大的冤大头，因而被一众债主推举为讨债总司令。总司令站在墙角下，叫助手——讨债副总司令，帮忙捧着纸张。他照着清单，和墙头上的魏府管家，一五一十捡大件对一下。

要一件件细述起来，两人到半夜也唠嗑不完。当然，大部分项目管家心里门清。另外扣除该还的东西，需赔偿银子一万一千三百两。徐员外主张去掉零头给个整数，一万一千两。

管家听完数目，颇为犹豫，不敢擅作主张。他低头看一眼魏公子，征求他的意见。

魏良卿手一挥，“给他！全给他！”银子有好兄弟周处源兜底，咱不怕。

管家勉强承认下来。墙外头一阵欢呼，有些人甚至放起鞭炮。

群众斗赢了嚣张跋扈的魏老虎，怎么庆祝都不过分。

魏良卿此时心里拔凉拔凉的。早有仆从看魏府吃瘪，打算另谋高就，对魏良卿不那么恭顺了。有几个甚至躲事玩失踪。一会之后，魏良卿净身出户。他也不知有几个小妾丫鬟愿意跟从。

世态炎凉啊！他魏良卿今儿算是知道了。

此时好兄弟周处源，被仆人找了来。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兄弟。

魏良卿笑脸相迎：“兄弟，总共需额外赔偿一万一千两，府里能找出一千两。我还缺一万两现银。你给解决了吧！”

大牙自己说的太满，难怪魏良卿把他当提款机。

周处源皱着眉头，神情颇为心虚。他叹口气道：“兄弟，实不相瞒，我在你府上偷藏了五千两银子。剩下五千两不知上哪去弄。”

真实情况是，大牙的《明实录》打印到五千两银子时，突然闹死机，再变不出银子。任大牙怎么说好话求情，复印机说不给就不给。

这间歇性精神病真没处治。

魏千户一听还差五千两银子，无计可施。他便向管家说道：

“你跟他们说，赔偿金打个五折如何。”

管家待爬上梯子，周处源拦住道：“别！你们开门，与他们慢慢结算，我去借银子。”说完将已有五千两银子所在房间告诉魏良卿。

安排妥当后，管家在前院甬道中间摆两张桌子，命人打开大门。讨债总司令领一帮人闯了进来，一下子将前院挤的满满当当。管家与总司令当面核算、交割清楚，一项一项立字据，移交各处财物。魏良卿早退入后院，锁住门户，防止被人擅闯。大牙趁乱抱着一木匣子《太平广记》出门，找钱谦益借钱去也。

街边待命的郭全英有点失望。他期望中的激烈冲突，百姓破门而入的场景没有出现。双方反而友好协商起来。

破财免灾，魏良卿真敢这么做！倒叫人刮目相看。不过对魏公公来说绝不是好事！一个不会鱼肉百姓的魏良卿，不是一个合格的魏忠贤侄子！

他身边那位属下请示道：

“侍卫长，此时魏府大门洞开，咱们是不是冲进去，将魏良卿揪出来？”

郭全英往地上吐口浓痰，恨恨说道：“不怕！等他乖乖的自己走出来。”

他从钱知府口中多有听闻，魏良卿几乎所有东西，都是别人哪里强要的。不说别的，光他住的宅子，得之就不正。一会魏良卿准得将宅子交出去。等他出门离去时，官兵们有机会上前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