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历年前，赵钰迎来一年中最繁忙的一段时间。刚刚送走县第三巡视组，市领导又到凤凰村入户送温暖，市领导走访慰问了106户贫困家庭，所到之处他们耐心的给贫困户宣讲政策，拉亲情，详细了解连翘种植的情况，当得知这些贫困户有望在春节后脱贫摘帽后，领导们激动地连声赞好。

市领导对扶贫工作队的工作表现给予了极高评价，驻村第一书记赵钰也表示要再接再厉，做好“两不愁，三保障”，争取在明年秋收时提前实现脱贫人口全部脱贫的任务目标。

送走市里的领导，赵钰顾不上回屋喝口水，就和徐连翘急匆匆地赶往村民徐志宝家中。徐志宝的老母亲午饭后突发急病在家中去世，在外打工的徐志宝夫妇接到消息后正往回赶，徐志宝是家中独子，夫妇二人常年在邻市打工，他们12岁的女儿妞妞跟着徐老太在村生活，徐老太出事时只有孙女妞妞在家，村委会接到徐志宝的求助电话后，派出村干部第一时间赶往徐志宝家操持葬礼事宜。有村干部出面主持大局，原本乱作一锅粥的徐家慢慢回归正轨，后赶来的徐家亲戚长辈也按照当地丧仪流程，一步步开始准备起来。

这一忙就忙到夜里十点多，灵堂已经布置好了，赶来帮忙的村民也陆续散去，可在邻市打工的徐志宝夫妇却迟迟不见回。

赵钰正想着给徐志宝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徐连翘脚步匆忙地走了过来，“志宝哥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回村路上遇到山石垮塌，送他们的车过不去，只能步行回来。”

卢氏山区就是这样，道路旁石崖林立，行车时需要特别留意山体落石带来的安全隐患。

“我带人过去看看，正好接应一下徐志宝。”赵钰说道。

如果如徐志宝所说，山体落石影响到交通，那他连夜就需要召集人手疏通道路。

“那你先去，我等志宝哥回来了再过去。”徐连翘指了指独自在灵堂前守灵的小姑娘，“我陪着妞妞。”

“嗯。”赵钰按住徐连翘的肩，眼神关切地叮嘱道：“你别太累了。”

徐连翘点点头，推他，“你快去吧。”

赵钰走后，徐连翘去伙房煮了碗面端到妞妞面前，“来，吃点面吧。”

妞妞的眼睛肿得睁不开，她看着热气腾腾的汤面条，摇摇头，“姨，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你晚饭就没吃。”徐连翘挑起一筷子面条，作势要喂妞妞。

妞妞见避不开，只好接过碗，用筷子挑起面条小口吃了起来。

屋里烛火莹莹，香烟袅袅，透过眼前安静中透着悲伤的小姑娘，徐连翘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同样的痛失亲人，同样的疼彻心扉。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妞妞的头发，低声劝慰道：“奶奶没走，她只是换了个身份来守护你。”

妞妞蓦地抬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徐连翘，“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只要你心中有爱，不忘记奶奶，她就会像从前一样守护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她罢了。你看啊，翘翘姨的父母也是这样的，虽然我现在见不到他们了，但我知道，他们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从未离开过，所以，我就很努力很努力地生活，让他们安心。妞妞，你知道奶奶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妞妞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能考上大学。”

“对呀。你奶奶在世时最疼你了，常常在我们面前夸你有出息，还说要亲眼看着你考上大学。只要你帮奶奶实现这个愿望，奶奶在天上就会很开心，很开心……”

“我一定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让奶奶为我骄傲。”妞妞眼神坚定地说道。

“奶奶已经听到了，你听，外面的风声，就是奶奶回答你的声音。”徐连翘说。

屋外传来呜呜的风声，像极了人在呢喃私语。

吃了面后，妞妞的情绪稳定多了，“我去洗碗，待会儿来陪你。”徐连翘拿着碗起身出去，刚走到台阶下面，门口突然冲进来一道黑影。

“翘翘姐！姐——”

来人进门后就急火火地吼道。

徐连翘听到声音，惊讶地看着来人，“小广？你不是和赵钰去看路了吗？”

徐小广上前夺过她手里的碗，丢在一边桌上，拉起她就走，“连山哥出事了！他从鹰嘴崖上跌下来了！”

啥？

徐连翘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人呢？人咋样了？”鹰嘴崖离梧桐台不远，那里的野生酸枣又脆又甜，小时候徐连山常带她去那里摘枣。可这十冬腊月天，崖顶除了冷风寒气，连只鸟都没有，他去那里干啥。

“人不大好。姐，你先有个思想准备。”徐小广紧紧搀着徐连翘的胳膊，生怕她受刺激再倒下了。

徐连翘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她紧抿着嘴唇，拨开徐小广就朝外面跑，跑了几步，她突然刹住车，冲着院子里的徐家亲戚说道：“姨，你去灵堂陪着妞妞吧，她有点怕。”

徐家亲戚应声后放下手里的活计，进屋去了。

徐小广开着赵钰的车来的，徐连翘不等徐小广打开中控锁，就去拉车门。

徐小广赶紧打开门锁，扶她上车，她坐上车位，嘴里喃喃重复说着，“没事，我没事。没事的，没事。”

在路上，徐连翘从徐小广口中得知，徐连山坠崖后给赵钰打电话求救，赵钰当即带着徐小广驱车赶到鹰嘴崖下面，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徐连山。

“俺听赵哥说连山哥给他打电话之前给你也打过电话，可你没接……”徐小广说完，偷偷瞥了徐连翘一眼。

徐连翘掏出兜里的手机，按下去毫无反应，竟是没电了。

她错过了哥哥的求救电话，当时的哥哥，该有多绝望……

她紧咬着下唇，眼睛盯着前方黑沉沉的大山，“小广你开快点！快点！”

“好好，俺开快！”徐小广踩下油门，汽车像离弦的箭一样穿破漆黑的夜幕，驶向大山深处。

到了鹰嘴崖下面，徐连翘见到早就等候在路边接应的赵钰，她见到赵钰，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我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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