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天青于三彩堂中一边烧窑,一边等待思无邪等人的回归。
他曾经亲身参与过十六年前的泾源之役,关山月总殿帅带领十二剑仙将入侵的血狼贼子诛杀殆尽。却唯独这四大恶人,因为特殊的血继能力,保持了不死之身。总殿帅无奈之下,便将这四人关在血狱之森之中,由自己负责看守。
故而,他素知史德力古、史达琳、苗十三和康汉尼霸道残忍,仙术高强。他本意想让思无邪知难而退,眼见无法取得这“极恶之血”,便放弃这铸造仙剑的念头。
却不想,四人进入血狱之森之中,暮去朝来,乌飞兔走,却仍然迟迟不见四人回归。那血狱之森之中毒雾弥漫,若是吸入超过十二个时辰,便会血液凝固而死。
刻漏一点一滴地在流逝,烟天青终于熬不住时间的煎熬,提起仙剑“柴皇剑”,便前往血狱之森前来营救。
正在他穿越出隧道之时,一眼便看见思无邪和阿宾正在生死相搏。思无邪七窍流血,而阿宾则危在旦夕,若是不及时加以制止,心急之下,便发动剑道始章,来阻止两人的相互残杀。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天宝十三年十二月琅琊山血狱之森
日与时疏,不争荣耀
横亘在天空中的巨大瓷盘,将天青的颜色,缓缓沁入空中。宛如一股水墨丹青的颜料,被倒入一个水缸之中,奇幻的颜色在天空之中缓缓舒展开来,如同少女伸展着曼妙的腰肢。
无数支欺霜傲雪,暗香疏影的梅花,在天地间悄然胜芳,一阵典雅庄重的清香飘来,沁入心脾,令人四肢百骸为之怡然自畅。
而天空中缓缓飘落的雪花,如同翩跹而舞的精灵,带来丝丝的清凉,和花香一起,将时间凝固。
天地,在这一瞬,成为了不变的永恒。
而唯一可以在着凝固的时空中自由行走的,便只有,烟天青一人。
烟天青吟唱完剑道始章,便一个箭步,窜到阿宾和思无邪的面前。
他先转过头,看了看跪在地上,七孔流血的思无邪。他皱了皱眉,心想,这个少年为了成为见习剑仙,竟然连命都不要了吗?
他行走仙界几十年,见过太多心有执念的人。有身背血海深仇的,有为爱疯癫痴狂的,有醉心功名利禄的,有沉迷至高武学的。站在生命的出发点,所有人信誓旦旦,指天断发,定要达到目的,至死不休。可到头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几乎所有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早早地放弃。
但,不知为了,眼前的少年,为了自己心中的梦想,竟然连这肉身都舍得,他真的不怕死吗?
但是眼下不是推测的时候,剑道始章的威力只能维持一段时间,时间一过,他们可能还会纠缠在一起。
烟天青一伸手,抓住思无邪的领子,轻喝一声,一甩手,便将他狠狠地扔了出去。
借着,他转过身,冷冷地看着阿宾。他脸上的每一根毛孔,每一寸皮肤,都拧成了厚重的坚冰,仿佛在一瞬间,便要将阿宾彻底冰冻住。
他将右手高高地抬在空中,左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刹那间,庄严肃穆的氛围随风而去,天空又恢复了之前晴朗明亮的可爱颜色。所有的瓷盘,天青,梅花和霜雪,在一瞬间,彻底融入了大自然中,消失不见了。
正在阿宾刚刚可以移动的一刹那,烟天青的巴掌却已经落在了他的脸上。
“啪!啪!”只听两声清脆的声响传来,烟天青左右开弓,在阿宾的双颊上各印下了一个红红的手印。他出掌是如此之重,以至于自己的手掌还在隐隐作痛。
“胡闹!”
烟天青的吼声如同一颗响雷,在空中赫然炸响。
阿宾听得出眼前之人正式第八神殿的殿帅,烟天青,他不敢造次,赶紧扔下奚琴,跪在烟天青的面前,低着头,轻轻地唤了一声:
“师父!”
“哼,你还知道叫我师父,我以为这十六年,你在外面学会能耐了,所以才放心让你潜入血狱之森。没想到你竟然干起助纣为虐,屠戮同门的事来。”
阿宾低着头,狠狠地咬了咬嘴唇,一股悲怆之气从胸腔口鼻,换做汩汩清泪,从空洞黑暗的眼眶中滚滚而下。
”师父,弟子这般非是为了自己,只是“
烟天青摆了摆手,背过身,不再去看阿宾。他抬起头看着天空中淡淡的云,神色之中似乎有着无限的背上和怅惘,沉默良久,才缓缓地说道:
”我早就告诉过你,那个传言是假的,霞儿不会在复活了。“
说到这里,阿宾的嘴角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烟天青的裤脚,带着哭腔说道:
“可是,师父,传说中只要将仇人的鲜血仿佛您的熔炉之中,再将霞霞的骨灰放入,她便可以复活。”
烟天青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开了剑道无双,尚且不能令时光倒转,又如何能让死去的女儿复活呢。“
他转过身来,拍了拍阿宾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阿宾,智者知幻即离,愚者以幻为真。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烟天青的话,就像海浪中涌上来的水晶石,粒粒晶莹剔透,令人动容。
阿宾低着头,孤单地站在那里,哀毁骨立。阵阵清风拂过,刺骨的寒冷沁入心脾,他感到一呼一吸,都带着呕心抽肠的痛苦,仿佛有无数只春蚕,正在啃食着他的内心。
突然,一个温暖的臂膀将他拥入怀中,阿宾抬起头,感受到思无邪,那暖阳一般的笑容和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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