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溶醒来时,第一缕晨光刚射穿薄雾。
白雪覆了满院,屋子里生了火,暖融融的。
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从肩上到手臂再到腰腹都缠着绷带,稍微挪动半寸,都是乱箭钻心的疼痛。
“别动别动!”
言城正在收拾药箱,转过身给他盖好被子,道:“刚给你上好药,又痒又疼吧?可不能去挠。”
祁溶闻言,才放松全身,只张嘴问道:“风逸呢?”
言城也没懂,指了指门外:“好像是在修什么门?”
“……让他过来,我有事问他。”
昨晚发生的事情,祁溶心中悬着不少疑问。
言城应了个好,派人去叫风逸过来。
左右不到半盏茶功夫。
“殿下你找我?”
风逸推门而入。
他挽起了衣袖和裤腿,一副正在做苦力的样子。
祁溶一动不动地躺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问道:“昨晚的守备军是怎么回事?宋府的兵符找到了?”
“兵符一直没能找到。”
风逸放下衣袖和裤腿,道:“昨夜的兵是我与宋大人偷偷乘坐马车,前往守备军军营里调的。除了兵符,便只有濒州州府才调得动守备军。”
祁溶听了,又问:“太子也不行?”
风逸点头道:“皇帝也不行。”
守备军是地方军,是当地州府守护一方平安而建立的军队,由州府全权把控,所以各地的守备军风格明显且不同,这与当地的主事之人有极大的关系。
祁溶发现了此间的漏洞。
一支军队,吃着朝廷的粮饷,皇帝和内阁却调动不了它。
难怪太后如此忌惮祁烬,忌惮烬风军。
因为兵权没有掌握在太后自己手中,那么烬风军的发展壮大无异于一条没拴铁链的猛虎。
风逸叹了声气:“宋大人昨夜受了风寒,咳得更厉害了。”
祁溶问:“言大夫怎么说?”
“言大夫说……”
风逸吸了吸鼻子,道:“昨夜一行,错过一线生机。”
祁溶抓紧被子的手缓缓松开,无声地叹了口气。
静默良久,又出了声:“叶游元呢?”
“哦,他昨夜吓得不轻,说是一闭眼就想起漆岛的样子。他昨晚索性就没睡,今早我起床时,房间的破门都被他修好了一半。我去叫他。”
说话间,风逸转身离开,唤他:“阿叶,殿下找你呢。”
须臾,叶游元走进卧房。
“殿下找我?”
叶游元一夜未眠,红血丝像蛛网一般覆在双眸上,气色也不好。
祁溶见叶游元站得很远,便道:“你坐过来。”
叶游元应了一声,便端着木凳,坐到了祁溶旁边。
祁溶侧着头看向叶游元,问道:“漆岛的信件你可都看了?”
“昨夜我把漆岛的信件都读了一遍,都是他与城中倭商的日常往来。那封有樱花花瓣的信件……”
叶游元下意识地顿了顿,道:“是丰川玄寄给漆岛,说是新年将至,濒州历年有欢度糖灯节的传统。所以,丰川玄命长宗弘毅从倭国运送三百吨白糖进城。”
“三百吨白糖,只是为了过糖灯节?”
祁溶重复一遍,道:“除了粮食,他是准备垄断濒州的白糖市场吗?”
不对。
祁溶自我否定道。
白糖并不是百姓生活的必需品,粮食才是。
丰川玄大费周章地从倭国运来三百吨白糖,运费都不一定能赚回来,他图什么?
祁溶思索片刻,向叶游元吩咐道:“去查,跟漆岛通信的倭人都住在什么地方,派出守备军的精锐拔掉他的暗桩。这个行动要保密,不能惊动四邻。倭商处理掉后,按照同等的数量填充我们自己的人。”
接下来,就等鱼上钩。
*
近些日子,域州也不得安生。
城中出现了一个商人,排场比陶粲更加阔气。
此人手握纯金打造的算盘,十个手指伸出,便有十个纯金戒指。
据说,此人是从平州坐轿辇来的。
那轿辇足有一座卧房那么大,需要三十二个精壮轿夫才能抬得起来。
这人在里面吃饭睡觉,甚至出恭都不需要下轿。
他号称自己是乔世庸生前挚友。
乔世庸在去世前,就将织造局、茶行、绸缎行的契券过户给了此人。
如今,这人要将手中契券全部出手。
是日,陶粲包下了楚天阁,静候“乔世庸挚友”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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