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我无法与他们一起储粮。
遇到敌人入侵,我也没办法身先士卒,带领他们坚守城墙。
像是我这样的人,怎么能治理的好百姓呢?”
漆雕开这话估计憋在心里很久了,他话刚说完,便连灌了两口闷酒。
这些年的苦楚,只有他一人清楚。
宰予听到这里,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的。
他原来以为漆雕开是对自己的才能不自信,闹了半天是因为身体的残疾,导致心理上也出现了障碍。
可问题是,漆雕开会受刖刑,被挖去膝盖变成瘸子,全都是因为他替民众出头,结果触怒了地方官吏,才遭了这么大的罪。
这么好的人,怎么能变得这么消沉呢?
宰予沉默了半天,漆雕开见他不语,只是笑了笑,摇头道。
“你也认同我的看法吧?子我,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的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
今天的酒宴,是为了一叙同学之谊,那些烦心事,就不要去想它了。”
宰予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师兄,您觉得我是个不仁之人吗?”
漆雕开闻言,笑着回道:“当然不是了。夫子之前不是说过吗?
仁人,就是要想自己站得住,也要帮助人家一同站得住。想要自己过得好,也要帮助人家一同过得好。
凡事能够推己及人,这就可以称之为仁人了。
以现在菟裘的情况来看,你难道还称不上是仁人吗?
你当然是个仁人了!”
宰予回道:“可我在菟裘颁布的许多律令,于礼不合啊!”
漆雕开道:“又能给百姓带来好处,又能合乎于礼,这是唯有圣人才能办到的事情,你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宰予道:“既然如此,师兄您也并不是个瘸子。”
“嗯?”漆雕开轻笑道:“两只脚都坏了,难道还不是瘸子吗?”
宰予摇头:“夫子对于残疾人,相见的时候,哪怕他们很年轻,也一定会站起身来。
而夫子经过这些人身边时,也一定快步走过,以表示对他们的怜悯。
但您却希望夫子不要用这样的礼节对待您,请问有这回事吗?”
听完这话,漆雕开沉默了一阵,随后才点了点头:“有的。”
“礼中规定六养的政策,其中包括了宽免残疾人的赋税和徭役。
我国也一直循照礼法治国。既然如此,您为何依旧坚持去服徭役,如数的缴纳着赋税呢?”
漆雕开闻言,摇头道:“服徭役、缴赋税,这是我身为鲁人的职责,怎么能够因为其他原因便去逃避呢?”
宰予听到这里,向漆雕开躬身拜道。
“那么就像您方才说的那样,既不愿接受因残疾而受到的怜悯,又认为身有残疾不能仕官,您这难道不是在过分的苛责自己吗?
周公的背驼,却能制礼乐而教天下。
季孙行父同样瘸腿,但却是鲁国远近闻名的贤大夫。
师旷目盲,但却能辅佐晋悼公称霸天下。
更何况,师兄您身为儒生,难道忘了儒的来源了吗?
儒源自巫祝之事,而上古时期的巫祝们,也大多是由废弃之人所担当的呀!
况且出仕为官,看中的难道不是贤德与否,而是身体是否完整吗?
既然是看中身体完整,那您的身体又是因何而残缺的呢?
如果像是您这样仁义的人,都不能出仕为官。
那么那些身体健全的小人,就应该保全卿位了吗?
您觉得服徭役、缴赋税是您身为鲁人的职责,那么出仕为官难道不是心怀仁义、向往王道的士人君子所应该坚守的职责吗?
还是说,您宁愿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世间小人久居上位,而坐视一个个像您这样心怀仁义的废弃之人继续出现?
宰予不才,恳请您慎重思考一下再做出决定。”
宰予一段话说完,原本欢畅的酒宴现场也陷入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漆雕开的身上。
只见他仰头望天,长长的叹了口气。
随后扶正冠帽,收敛衣襟,两只手撑在几案上,两只手压在跛脚上,费力的挺直身躯。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脸上,照出他棱角分明的肃穆面容。
漆雕开一丝不苟的俯下身子,冲着宰予拜道。
“你说的对啊!我,将要去出仕了。”
题外话
如果月票像是瓜子儿,那我就愿做一株向日葵。
节选自宰予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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