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认,整个过程有一种法师们不具备的秩序的美感,举个例子,如果法师们要毁灭一座山头,他们可以用魔法炸,但是炸完之后,碎石往哪崩是管不了的。
当然也可以用空间魔法进行切割,倒是足够干脆利落,但是基本上除了大法师之外都做不到切的十分精准,如果给他们一张精确到微米的图纸,那么大多数大法师也做不到这么精细。
但是这些普通的工人们并没有法师们那么强大的力量,他们一个人甚至抬不起一块大石头,但是他们先是搭脚手架、安装定向爆破炸药,完美地收拢每一块炸碎的碎石运出去,再换另一批人来进行土质检查,继续搭建脚手架。
清理完表面之后,再上大型机械,有人负责观察,有人负责检验,有人负责启动,有人负责收尾,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非常清楚自己的行为是为了什么,能导致什么后果,并且能够集体为这个结果负责。
观察类似的工作过程是一种极致的秩序美的享受,因为就好像看到了这千百万年来这片土地上的人是如何建出如此辉煌的文明的。
一开始还只是一些较为年轻的法师闲着没事干旁观,到后来大法师们也来了,他们清修的时间更长,距离人类社会更远,也就更容易受到震撼。
到最后,古一也回来了,她就如几百年前一样,站在远处寒风凛冽的山脊上看着一个又一个在她的视野中渺小的如蚂蚁一般的普通人肩挑手扛,呼来喝去,在像是停滞了一般的时间里,用每个人手中握紧的沙砾,用脚下踩出的脚印建设出神明伟力尚不可及的伟大文明。
斯特兰奇看向他的老师,看到古一的眼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透过这种光芒,他好像也看到了几百年前身着华服的国师是怎样站在烟雨朦胧的高塔之上注视一个辉煌朝代的兴起和落幕。
那个时候,站在她身后的是文武百官,而她的面前是一条庞大无匹的龙,乌云浓重,呼吸之中都是木头湿冷的潮气。
表文被摆在了祭坛上,上面写着人们看不懂的上古文字,随后天降大雨,昭示着又一年的丰收。
“唯我唯神,无我无神……”古一轻轻叹道。
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应了她,“你是第一个敢在表文上威胁我的人,也是最后一个。”
“人们已经快忘了你了。”古一语气平静,就像在阐述一个事实,她说:“但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想要一场雨。”
“大多数人想要的永远只有雨水和丰收,而不是战争。”应龙说:“所以现在我们还在这儿,而蚩尤只能躺在那里。”
“正是大多数人决定了神明的归路。”古一说:“历史证明我是对的,只有人们相信的才是神,只有人们想要的才是神迹,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斯特兰奇听不懂中文,但他好像又能理解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因为每当他的老师用这个语调说起她的母语,所感叹的无外乎是漫长的历史长河沉下去的人或神。
“他们是如此渺小,但却善于创造伟大。”古一说:“亲手缔造文明,亲手培育神灵,广布世界,绵延不绝,仿佛这片天地就为他们而生。”
“但这也不是你在表文上威胁我的理由。”
“但你最后不还是下了雨吗?”
“那也不是为你下的。”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场雨不是为我而下,不是为这芸芸众生而下,如果是,那就换一个雨神。”
“你认为你能代表众生?”
“我正为此而活。”
“自大狂。”
应龙哼了一声,但也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之后他说:“你觉得蚩尤如果知道有人在他身上种蘑菇,他会怎么想?”
“我只知道如果是轩辕氏的神农氏,他们会感到很高兴的,因为他们也曾是万民的一员,也曾为众生而活,知道他们最想要什么。”
“但蚩尤不是,蚩尤只想要胜利。”应龙叹了口气说:“夫古今逆天而为者,不外如是。”
“他们说要怎么处理从蚩尤身上种出来的蘑菇了吗?”古一突然转头问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摇了摇头说:“具体的他们没说,但我听说,可能是想做成疫苗。”
“我听说潮湿的地方更容易长蘑菇?”
古一说着说着就把视线挪到了应龙身上,应龙瞪着眼睛看着她说:“你看我干嘛?”
“你觉得我的表文写的怎么样?”
“你又想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