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中应急心理治疗就是席勒现在正在做的这个,他现在正在换衣服,穿的和所有手术室中的成员一模一样,完全不是平常做心理治疗那身白大褂。
他走进手术室之后看了一眼后来跟上的实习生,实习生很知趣的把门关好,站在一旁什么也不说,因为纽约长老会医院规定不得有额外的术中记录,能听懂并记下来,多少全靠大脑。
“怎么回事?”席勒的声音从口罩中传来,有些闷闷的,他看向躺在产台上的女人,目光落在她的手臂上。
动手术的医生什么也没说,他指了指手臂上的伤痕,席勒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出来,这伤痕应该是不久之前自己划的,还没完全长好,靠近手腕的那一条特别长且深,还有点发炎的迹象。
一名较为年轻的护士正在处理这条伤口,而这名正在做手术的孕妇只是平静的躺在手术台上。
一看孕妇的表情,席勒就知道不好,所谓精神科不怕大闹天宫,就怕眼神空空,这种已经有明显木僵症状的病人几乎就是在说,哪怕我把孩子顺利生下来了,我俩也活不过一周。
透过手术室的门扉,席勒能看到丈夫焦急的在外面走动的身影,他只能走到床头,看着这位女士说:“请您听我说,女士,你的手是你的手,你的腿是你的腿,你现在正在存在着,以你自己的身份,你正在做手术。”
女人默然的转头看了席勒一眼,很快又把头转回去了,席勒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主刀医生说:“能想办法缓解麻醉效果吗?”
主刀医生看向麻醉师,麻醉师表现得非常为难,最终他还是看向席勒,说:“我知道你可能是想通过疼痛刺激来缓解她的解离症状,但这太不人道,恐怕我没办法这么做。”
“得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席勒站在一旁看着女人的眼睛说:“把她拉回来,让她正常的感受这个世界。”
席勒停顿了一下之后,看向门外说:“据你们观察,她和家人的关系怎么样?”
“相当不错,但是她的丈夫情绪也很激动,我们把她推进来的时候非要跟进来。”护士说道:“之前十几分钟他都在走廊里大喊大叫,直到护士长来才好了一点。”
“马上准备申请让她丈夫陪产。”
“但这不是顺利生产,而是早产,会不会……”
“有任何问题我会承担责任,去请护士长过来。”席勒说。
小护士点了点头,飞奔出门了,很快护士长走了进来,主刀医生还没说什么,护士长就语调铿锵的说:“我已经让她丈夫去换衣服了,两分钟之后就到,只要注意让他别接触产妇的下半身就行,别再给他吓着了。”
说完护士长就离开了,这丈夫冲进来的一瞬间发出的声音,让席勒都想要捂住耳朵。
这男人人高马大,满脸络腮胡,但愣是能闹出高压锅开锅了的动静,他猛然的扑到妻子的胸前,开始嚎啕大哭。
然后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孕妇脸上木僵的神色逐渐消失,但露出的不是感动,而是一脸的烦躁,她用既虚弱又有力的声音吼道:“滚开!奥克斯!我没死!别他妈的哭了!!!”
“呃……”刚恢复意识,产妇就发出了一声痛呼,麻醉师立刻上前查看情况,整个手术室中如同被点了开始键的暂停视频,一瞬间就开始各司其职,热闹起来。
席勒和实习生都站在手术室的边缘,因为医院有规定,哪怕是中途参与抢救,也是得进不得出,得出不得进,所以他们只能待到手术结束。
实习生转头看向席勒说:“所以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建议家属干预,对吗?”
“要看是什么类型的家属,添堵的还是别来了。”
“那您是怎么看出这个丈夫和孕妇的关系很好的,我所经手过的孕妇和产妇情绪问题的案例当中,绝大多数情况下,丈夫是他们情绪问题的导火索。”
“伤口的状态能够看出,应该是最近一周之内才划的。”席勒说:“但这名孕妇之前已经因为胎心问题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的院了。”
“如果他们这一周之内因为某些问题产生争执而导致孕妇自残,那医生和护士的评价不会使他们关系很好,医院不同于家庭,不是个封闭环境,而是公共场合,大多数人都不瞎,能看出他们到底是表面和睦还是真心相爱。”
“那么您认为是什么造成了孕妇现在的情绪问题?”
“很复杂,因为考虑孕妇的情况就必须得考虑激素因素,但如果单讲情绪问题,我认为胎儿状况不好一定是主要原因。”
席勒叹了口气说:“假设从怀孕到生产只有一瞬间,那绝大多数人不会有焦虑症,这是人类的思维方式决定的,所以才会有句话说,长痛不如短痛。”
“对于大多数一咬牙就挺过去的状况,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是比较强的,而焦虑来源于漫长的未知结果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