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才去了，怎么样，今天我这里的布置？”老约翰也知道周至不大可能还买东西了，笑着问他对于今天陈设布置的意见。

国外的旧货店也是一样的，讲究一个三年不开张开张管三年，不过对于收储足够丰富的商店来说，他们会定期将陈列的东西轮番撤柜换上其它库存，以保持老客们的新鲜感。

同时这也是对自身实力的展示。

“挺好的。”周至随手拿起一个外销瓷盘看了起来。

这种外销瓷虽然是八几年才开始出口创汇，但是真实的烧造时间往往更早，而且中间有个十年的断代。

也就是说许多八几年从景德流出来的瓷器，本身是在六几年，甚至五几年就已经烧好存放在库存里边的，只是之前对于国人来说价格过于“昂贵”，一般一个百货公司只摆上一两套作为陈设，除了首都友谊商店，有限的几个涉外酒店，基本没有市场而已。

这批瓷器里也有不少的精品，尤其是自民国就已经小有名气的几位大师在建国后创造的瓷器，其价值在后世也是非常高的。

比如着名的珠山八友中的几位，还有建国后因为技术突出，被选送到央美进行美术培养，之后重新回到厂里创作的那几位。

“这种盘子的对象其实比较特殊。”老约翰看着周至手上的一个黄山风景赏盘说道：“在我们这里，更喜欢你们创作的动物和花卉题材。”

“如果你喜欢这个盘子，我可以给你打七折。”

周至笑着摇头，将盘子放了回去：“这个我就不需要了，虽然画面精美，但是缺乏了岁月感，我更喜欢带有古早味道的东西。”

“乔治你的品味的确比较独特。”老约翰心想要不是这样，那批画工和釉色都不如何突出的瓷器还不知道要在自己手里存放多久：“那波斯风格的瓷器，乔治有兴趣吗？”

其实波斯瓷器也有自己独到的地方，蓝彩白地的运用比中国还要早，毕竟人家才是苏麻离青的正宗产地。

不过波斯瓷器的纹饰，除了从中国定制并运过去的那一批中有部分特例外，大多数画面都繁密，对称，表现的是几何之美而非东方传统的自然之美，并不符合周至的喜好。

所以周至依旧摇了摇头：“谢谢你老约翰，我对波斯瓷器没啥兴趣，好了我再去别的店逛逛去。”

待到周至走出了店门，还没往前走几步，老约翰又突然追了上来：“乔治，海关有一场拍卖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什么拍卖会？”周至问道。

“就是海关定期处理货品的拍卖会。”老约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这里有全世界最大最繁忙的机场和海港，每年都会有各种原因滞留在空港和海港的大量货品。”

“这些东西不可能完全堆放在仓库了，每过一段时间，海关便会将其中抵达保全期限的物品拿出来进行拍卖。”

“海关的货品那还不是五花八门？”周至不觉有些好奇：“进行分类拍卖的话，他们有那么多的人手吗？”

“你算是说到关键上了。”老约翰嘴角微微上扬：“所以海关不可能将每件东西都开箱验货确定价值，然后开始拍卖，他们采用了一种极度不负责任的方式。”

“什么方式？”

“整箱拍卖。”老约翰说道：“从大集装箱到大包装箱，他们对于自认为价值不高的那些东西，简单扫描之后就会送上拍卖会，由得大家出价，价高者得，最后开出来的东西是赚是赔，那就全看天意了。”

“这赌性也太重了吧？”周至觉得不可思议：“纯粹靠盲猜吗？”

“也不是完全盲猜。”老约翰说道：“比如集装箱，他们也会打开箱门让大家看一面，不过里面的东西常常都经过仔细封装，我们只能凭借露出来的一些蛛丝马迹进行推断。”

“不过瓷器和玻璃器的包装，一般都是有防震措施的，”老约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还算是比较友好，不过新旧就只能根据包装上的小线索来断定了。”

“我每年都会购下拍卖会的入场券，你要是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看看，不过按照行内的规矩，我会收取你所付出的成交价的百分之三作为佣金。怎么样？”

“但是你怎么知道今天的拍卖会上会有瓷器？”周至问道。

“年轻人，米国是一个让冒险者兴奋的国度。”老约翰摊开手道：“如果都像你这样想，五月花号到今天还没启航呢。”

“哈哈哈哈……”周至乐了：“老约翰，你成功地激起了我的好奇心，走吧，我们去看看去。”

老约翰将周至带上自己的车，两人朝着空港快速驶去。

一路上老约翰对周至介绍，海关处置到期滞留物品的地方有两处，一处在海港，一处在空港。

海港的东西很大宗，常常是按照集装箱来计量，总价高，数量多，单价低，一般去拍的都是一些渠道比较开广的大店。

机场的东西相对于海港就小件多了，里边的东西数量虽少，但是单价却往往较高，因此一件拍品的总价，要是看上的人多了，其实也不便宜。

老美机场的服务是相当拉胯的，许多行李都是存放了好几十年才想起来翻出来拍卖，因此天然适合老约翰开设的这种古早店去淘宝，本来不是老物件儿的行李，放个几十年，对于建国历史都不算太久的老美来说，自然就放成古董了。

而不同的古董商之间，淘到了东西还会相互调剂，老约翰讲起自己的高光时刻，曾经拍到过一个印度人留下来的行李，在里边找到了柄蛇形短剑，短剑本身是已经技术失传的大马士革钢打造的蛇形造型，刀柄和刀鞘用黄金镶嵌了红绿宝石，鞘尖顶部用了一枚水滴形的克什米尔车矢菊蓝宝石为装饰。

光那枚蓝宝石价值就高达三万美金，那柄匕首最后在嘉德拍卖行拍出了五十六万美金。

周至一边恭维着老约翰的运气，一边在心里感慨，特么就连印度的工艺品在国际市场上都比中国艺术品要出名。

不说别的，光周至在老约翰店门口找到的那对儿打了孔的乾隆龙凤耳粉彩对瓶，其价值都不会低于这什么蓝宝石匕首，而在他库房里淘到的几件官窑康熙五彩瓷器，随意一件同样不该低于这个数。

不过也亏得是如此，才有周至捡大漏的机会。这么一想，又该叫阿弥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