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成再一次双手放在桌面上鼓捣,做出洗牌的动作,“坐在一块儿,把牌弄得了,这儿庄家得先抓。她只要一抓,这儿废话这就多了。”
“话就来了。”栾芸萍头一转望着观众说明一声。
齐云成则瞬间进入状态,举手投足都有妇女的味道,同时一手拿牌一手摸牌。
“我跟你说啊……我可不乐意坐头一把庄了啊……”
“怎么了?”
“头一把庄啊,且不开湖呢!今儿大妈找我的时候啊,可没提二姐在这儿,要说二姐在这儿我们可不来,二姐净嫌我们说闲话。坐一块不说话还活得了啊?姐们在一块待着干嘛啊?
大热的天的是不是?看电影闷得慌,听京戏又不懂,听评戏没有,看别的咱们都看不明白,也就坐一块儿玩牌,我姐做姑娘那时候我就爱玩这个,多有意思?
十块八块算个什么?毛儿八七谁往心里去啊?百八十的咱们也过得着,姐们在一块总是交情是不是?
哎哟,老姨来啦?今儿可不知道老姨在这儿啊,老姨在这儿我们今儿可不来。”
“又怎么呢?”
“老姨昨儿个可不对啊,弯心眼打湖牌,结果没湖吧?人家四舅妈湖的,湖不湖满盘赢了能有多少钱是不是?昨儿回家晚了,三点多钟了,呵!暖壶也没灌,炉子也灭了,地也没扫,屋子没拾掇,孩子也哭,大人也闹,我爷们跟我吵起来了。
他怕我……我……我才不跟他着那急了,他跟我瞪眼我也跟他瞪眼,告诉您吧,跟我瞪眼?他磨烦,我磨烦那可犯不上。街坊睡觉闹得睡不了啦。
早晨起来接着跟我闹,他卷我,我也卷他,他给我一个嘴巴,我把大褂给他撕啦。我可不怕他!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我就好玩这个。
因为这个没少跟我妈打架……
这孩子别老跟着我,去,出去,看有卖线的买点线,过你爸爸一会儿缝大褂,我跟您说,今儿叫我出来,根本没有时间,还有好些活儿呢,衣裳也没洗,盆都泡着没刷呢,米饭也焖着,孩子都没喂呢,多么些个烦事儿啊,是不是?一十,二十……哟,可了不得啦!”
“怎么啦?”栾芸萍总算等到气口,扶着桌子连忙接。
“四十八张了!”
“全抓来了。”
……
“好!
!”
“说的好,这一段真是当年老郭和老爷子卖的功夫!”
“厉害了!真泥马不差一点!
”
“这是真能耐,了不起!
”
呱唧呱唧呱唧!
德芸天桥剧场,爆棚的掌声。
别看这个相声没有贯口。
但最后一段的人物话语口。
堂堂堂。
齐云成跟连珠炮一般,全部吐露出来,观众们听得头皮发麻,关键字字清晰没有一个含湖的。
以及身为妇女的埋怨、废话、碎叨情绪全部表演了出来,更别说眼神、表情无时无刻都在变换。
好怎么可能不好。
就这些情绪以及人物的演出,现在的一些演员压根来不了,要的就是一膀子力气和功夫。
而瞧见孩子们下来。
郭得刚、于迁两个人在侧幕已经收拾得妥当,同时看见他们表演,还真让前者记起了那时候和老爷子搭档时候的各种状态和心理想法。
这是04年十一月左右所表演的。
那时候德芸正处于一个节骨眼,说爆火也没爆火,说差也不算差,因为一天的剧场能稳定来一两百多人。
很不错,能够他们的吃饭钱。
奈何十一月一过,十二月左右的样子,张先生嗓子彻底坚持不了。
然后在商量下,郭得刚正式邀请一直客串德芸演出的于迁加入了德芸。
时间一晃,现在竟然也有七年了。
只能说岁月不饶人。
送走了太多位。
“接下来请您欣赏相声《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表演者郭得刚、于迁!
”
“喔!
!”
“好!
!”
“老郭!
”
“迁儿哥!
!”
呱唧呱唧呱唧。
一声声大老爷们的嘶吼,听得出来是不少老朋友。
郭得刚和于迁两个人则立刻撩着大褂上台。
到了台子,前者抬起手需要稍微调一调话筒,的确是有点高了,而这没有什么表演包袱的意思。
可观众们很开心。
于迁又怎么能不明白,只带着笑意,等搭档先开口。
“谢谢各位的掌声!刚才两个孩子说了一个节目《赌论!是咱们的传统节目,当初前辈演员、高德明先生、王世成先生、郭荣启先生都演过!”
“没错。”
“说的非常好,而在04年呢,我跟张先生在小剧场也表演过一段,算是学习的老先生的一点点皮毛。
现在孩子们呢,也学着我们当初的精神头来这么一次这个。
可能也没什么,但也算是一种传承的精神吧。
但还需要努力,因为这一行当不容易。”
“是不简单。”
“相声有嘴就能说,但是怎么能说得好就难了。多一个字观众也不乐了,少一个字也不乐。”
“尺寸的问题。”
“诶,这个劲头很难拿!”
……
舞台上,老两位开始了当初说过的段子。
不过以前是老爷子量,现在是于迁来。
风格不一样。
老爷子在旁边的风格其实要偏向聊天那般,量得碎,跟闲聊天有来言有去语一般。
也什么话都敢接。
甚至一说还有把郭得刚给难住的时候,所以老爷子的风格可以说是非常特殊。
带着蔫坏。
于迁的话,自然没得说,公认的相声皇后,翻包袱,现挂也非常妙,但风格相比下要规矩很多。
所以也算是新一版的《论五十年相声之现状。
等表演下来的时候。
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
齐云成、岳芸鹏、栾芸萍、孔芸龙他们也是如此。
几乎把侧幕这一个不大的地方给挤满了。
因为都想起了当初老爷子在的时候。
甚至他们几位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老爷子是前两年走的,因为当时除了提前知道的齐云成外,很多弟子都是突然听见的消息。
有不少的冲击。
而舞台上,郭得刚和于迁说完了这个相声之后。
掌声、闹喊声、挽留声统统都有,甚至有几位会的,还吹起了口哨声来起哄。
反正为体现一个热闹。
在这个热闹当中,他们仅仅返场了一个十分钟小段,便让孩子都先上场。
上来了那一刻。
也可能是满剧场的红色横幅以及鲜花所导致的情绪。
观众们变得各位躁动。
“老郭,来一个大实话!
”
“全本大实话!”
“来一个!
”
……
不断的闹,不断的吵,七嘴八舌的,除了前排几位,后面一大堆的话听不清楚。
原本的话,演员们会努力去听,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可今天不同,十几个演员站在舞台上都没有开口。
就在那默默的等。
后面的徒弟更是如此。
毕竟师父都没开口,他们当徒弟的也不敢说话。
最后等了大概五六秒,声音稍微小点的时候,郭得刚扶着桌子边才勉强露出笑容,“我了解各位心里的想法。
现在的确是有不少老观众,从05年就跟着我们看的。
到现在七年了。
不容易。
也爱听那时候的大实话。
很感谢各位!
”
话语一顿,郭得刚一个人在话筒后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话,“但我不得不提醒各位观众,那就是全本的大实话跟张先生一起走了!
”
人的悲欢一般很难连通,但就在他这句话出来的时候,的确是好多人坐在下面安静了。
郭得刚自然也不会把自己的情绪带给观众,但是这话还是要说的,叹出一口气道。
“现在德芸社各位也了解,大实话再唱一般都是咱们删减过或者改版过的,因为唱不完了。
而每次唱这个,我都能想起张先生生病住院的时候。
说真的怹老人家太值得我们学习了。
我印象特别深,在病床上就不行了,可那个聪明睿智随时能体现出来。
因为怹那会儿身子的确是没办法,起不来。
起不来之后呢,怹在床头栓了一根儿绳子,抓着这绳子能起来。
可叫护工的时候,怹喊不出来啊,手里也没劲,按不了什么电铃。
之后想到了办法,拿一吃饭的勺,敲那床帮,当当当一敲大伙儿就知道了。
就这种小事,老爷子在日常生活中的聪慧是无穷无尽的。
至于那时候老爷子的病,我没给孩子们细说过。”
说着郭得刚一回头,看了一下长大的孩子们,同时他的情绪已经快绷不住了,眼里藏着的是泪花。
“这些孩子都是云字科,来得早,跟张先生接触的最多,但是先生病的多重,孩子们没有具体了解太多的。
不是不关心,也不是不孝,而是张先生不想说,只要孩子们去医院看望。
再没力气,他也得想办法坐起来,摊在轮椅上。
说我不能让孩子们瞧见我这样,然后消极了下去,他们还年轻,不能围着我转。
我一个要没的人了,没必要。
您说老先生病成那样,还在为我们着想。这德芸社这么大的社团,要是在我手里没了,我还是人嘛!
!”
最后一句话,郭得刚愣着表情喊出来,喊得双目发颤,表情生恨,恨也是恨得自己,2010年真差点在他手里没了。
多悬啊!好多次他做梦都能被这吓醒,要知道当时的德芸的确是四面楚歌,就没有谁不针对的。
而能坚持下来,的的确确是观众帮了太多忙,不然他死的那天都没脸去见张先生。
所以今天为了感谢观众们的陪伴,郭得刚不得不看一眼自己师哥询问意见,于迁来之前就有这想法,自然点点头表明了什么,毕竟都到这,来一次也算是顺水推舟的纪念老爷子。
于是郭得刚也咬定了牙关,再看向满坑满谷的观众们。
“您各位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既然想听全本大实话,那今天就打破一次,由于老师量活,咱们痛痛快快来一次!
希望张先生在天上也能回来听听!
”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