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院的寂静黑暗,冬天的风迎面而来,顺着在方才的争执中被扯开的衣裳灌进脖子里,身子里,仿佛要渗到皮肤里面去在那心脏上也冻上冰渣子。
旺财从窝里起来,甩了甩头悄无声息地朝这边过来,最后站在那望着这空荡荡的院子的喜如面前,抬头看她。
“呜……呜……”
它叫了两声,然后就再没动静了,只用那双在黑夜里隐隐泛着黄绿色光的眼睛看着她。
“荣大哥……”
喜如捏紧拳头,风干了的眼睛骤然一涩,随即像疯了一样冲进厨房,再是房子后面,再是院子外头,再回到院子中间来。
找了一圈,屋里屋外,周围后面,没有,都没有!
“吱呀”,阿三那屋的门被打开了,然而喜如这会儿却像是失了魂一样,呆呆地站在院子中间,循着声音僵硬地朝阿三看去。
阿三套上了白天穿的小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走到喜如面前,拉着她的手抬头望着她。
近三个月来,日子过得好了,阿三不仅脸上长了肉,连个头都拔高了不少,喜如现今只比她高了半个头。
喜如看着她,眼泪无声地顺着她的脸流下来,再顺着下巴,有落到地上的,也有顺着脖子流进衣裳里去的。
阿三抬手,温热的手温暖着喜如被风吹凉的脸。
随即,就在喜如准备让她进屋,自己出去找人的时候,阿三却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阿三?”喜如转身,喉咙堵塞得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
阿三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依旧不发一语,只一个劲儿地拉着喜如往外走。
喜如这时候显然已经没有多少心思去管她要做什么了,或者可以说她有那么一瞬间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阿三的力气明明很小,她却顺着她的力气跟着走了。
没有照明的夜晚漆黑一片,就连月亮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等到喜如回过神来时他们已经离他们家有一小段距离了。
“好了阿三,”喜如停下,拽着阿三没让她继续往下走,“外头黑漆漆的啥都看不见,你出来干啥,我们回去。”
心里压着一块石头是一回事,害怕跟恐惧是一回事,但不能让阿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姐,”阿三在这时候出声,以喜如夜能视物的能力能清楚地看到她那双在夜里也亮晶晶的眼睛。
就在喜如不明白她要表达什么的时候,阿三忽然朝着她左边的方向指了指。
那边有一条小路,穿过那片林子就是凤凰山了。
喜如顺着阿三的手指看过去,只听得见风吹树动的“沙沙”声,并未瞧见丝毫异常。
喜如吸了吸鼻子,现下没有任何心情做任何事只想快点出去找人的她下意识地就要把阿三往家里带,但就在她转身之际,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阿三这是在做啥?
就算她再不知事,以前也从没有过大晚上的带她出去的事发生。
而且从阿三来看,这会儿外头应该是黑漆漆的啥都看不到才对,那她为什么能拉着她走得这么顺畅?
这会儿指的那地方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阿三知道些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脑子总算是清醒了一些的喜如飞快地想到这几点,再看阿三时的眼里便带上了不可思议与疑惑,“阿三你……你是让我朝那个方向走吗?”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谁知阿三却点了点头,那只手继续指着边上的那条小路。
喜如心里一紧,一只手死死捏着拳头朝着那方向看去,虽然看得没有白天清楚,但跟有油灯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喜如能看到那条小路深处。
荣大哥……
喜如看了小会儿,随即一咬牙,对阿三说:“外头冷,我先带你回去,回头我得拿些家伙才能出来,你听话,啊?”
不管能不能找到,不管那人去了哪里,她都不能就这么在家等着,现在外头又冷又黑的,他穿成那样能到哪里去,她要去找他,必须要!
阿三这回倒是没有坚持,听完喜如的后很乖巧地点了点头。
喜如抿紧双唇带着人快步回到家,然后把旺财拴到阿三睡觉那屋,自己则锁好其他屋子的门拿上一把砍刀跟镰刀趁着夜色出来走上了那条小路。
跟那晚她去找阿三一样,外头安静得只听得见她自己的呼吸声跟脚踩在地上的声音。
按理说这种夜路她本来不怕的,但坏就坏在两个多时辰前才得知怪物出没的事,她害怕那个人遇上怪物,也害怕自己遇上怪物。
只害怕归害怕,她更担心的还是那个人,那个好像被她的话伤到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上辈子的事就跟街上那些木头人戏一样一遍遍从她脑子里过。
她担心他像上辈子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担心并没有随着现在的好日子消失,而这样的担心她却谁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她怕他不信她的话,怕他觉得她是个已经死了的怪物,怕他会跟别人一样的眼神看待她。
这也怕那也怕,这也不敢那也不敢,明明是自己没胆子说,却偏偏还要冲他发脾气,矫情矫情,最后把人弄没了又在这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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