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扶着周定海入了厢房,又帮其躺了下来,周钧看着父亲咬紧牙根、浑身气到发颤的样子,心中也有些担忧。
瞧这架势,该不会气出毛病来吧?
罗三娘听了下人来报,快步入了厢房,看见床榻上的周定海,气恼成了这番模样,也是吓了一跳。
“这才出去半日,怎地就这样了?”
周钧向母亲大致说了在萧家的经历。
罗三娘还没听完,只见周定海在床上用拳头不住捶着胸口,嚎啕大哭道:“苦啊!”
周钧返身关上了房门,罗三娘扑到床前,啜泣着说道:“阿郎莫要惊吓妾身,那萧家咱们不去了便是。”
周定海面色苦痛,依旧在那里悲怆涕零:“考取功名,做了胥吏,有何用处?牙郎卑贱,奴牙更甚,周家在他人眼中,怕是连贱户都不如啊!”
周钧摇摇头,从一个牛角尖,钻到了另一个牛角尖,这周定海自我否定的速度,倒也是够快。
罗三娘在那里怨泣道:“咱们本就是苦命人,阿郎偏要去攀那高枝,遭白眼不说,还徒惹臊气。”
周钧瞧着他们夫妻在那里抱头痛哭,先是等了一会儿,待二人情绪有所稳定,才开口说道:“萧家走这一趟,怕是不久之后,就会传将出去,那时可是更难办了。”
周定海一听这话,更加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周钧凑近一些,朝父母说道:“事已至此,却也无法。”
“眼下唯一能做的,不过是闭门不出,待风波平息后,再做打算。”
罗三娘一边哭一边看着周钧:“钧儿所言有理。”
见周定海认命一般闭上眼睛,周钧又说道:“父亲也无需妄自菲薄,少年负壮气,奋烈自有时。婚事不过一俗务,上进才是正道。”
“鹓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
“与其终日寻觅那良偶佳配,不如仔细时务,待得加官进爵之日,自有佳人从远方来。”
周定海听罢,在床上只是不住点头。
从厢房中出来,周钧松了口气。
沉疴当下猛药。
当初的周定海一朝得势,便想着恣意妄为,怕是早晚一日,会为周家引来祸事。
如今用这法子,折了他的锐气,换家室平安,虽说是无奈之举,但也立竿见影。
回想起萧家的遭遇,周钧心中也是三分恼七分郁。
恼的是萧家阀贵恶语相向;郁的是自己位轻言微。
在这大唐,想要改变环境,首先却要改变自己;如果自己的声音连传达圣听都做不到,那十一年后的那场浩劫,除了远避他乡,怕是别无他法。
想完这些,周钧原本还想趁着放假,去长安城中游览一番,如今却也没了心思。
从门房处索了承马,周钧骑上马便赶去了灞川别苑。
那周定海,在此之后,生了一场大病,在卧榻上整整躺了七八日。
即便病愈,周定海也耻流于市井之中,只是每日待在家里,再也没有提起过,借婚媒攀附权贵一事。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骑着马回到灞川别苑,周钧先去中苑向庞公报一声。
来到小院门前,玉萍见了他,倒是吃了一惊:“二郎怎地这早就回来了?”
周钧装作苦笑,玉萍知他不顺,也是叹息一声,便返身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周钧进了书房,见了庞公。
庞公正在练字,见周钧入了门,便停笔直接问道:“哪家的小娘?”
周钧先是躬身行礼,又说道:“永宁坊,萧家。”
庞公一愣:“哪个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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