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侯府,微凉。
秋的最后一丝余温,早已在昨夜雪花的飘落中,湮灭得悄无声息。
天刚亮,院子里就出动了一众丫鬟忙着扫雪。
有几个偷闲的,眼瞅着没婆子监管,丢下手里的活计开始嚼起舌根来。
“听说了吗?三姑娘已大醒了。”
“胡扯!三姑娘打从坠马之后,就痴傻了好几年,怎可能一下子就康复?昨儿个还抱着永昌伯府世子爷的大腿,哭着闹着不让人家走哩。”
又一位声音稍尖的丫鬟道:“不过,我倒是听二夫人房里的翠浓说,昨儿夜里的一场火险些烧死了三姑娘。却不料因祸得福,救出来的时候脑子清明了不少,夫人已请了郎中看呢。”
“真的假的?还有这等怪事?”
“我骗你作甚。”
“只怕是回光返照了吧......”
听着屋外头的絮絮碎语,薛蜜缓缓睁开了双眼。
真是聒噪。
她蹙了蹙眉,慵懒地唤了一声:“霓裳。”
一个身穿紫色比甲的婢女清脆地应了,捧了盏香茗来,“姑娘醒了,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先放着,扶我起来。”
“嗳。”
霓裳忙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双手搀住薛蜜从床上坐起,又拿了一个塞满菊叶和粟米的蚕丝靠枕垫在她背后。
对着妆台上的紫铜鸾花镜,细细端详着镜中女子。
眉如青山,眸似秋水,面靥如玫瑰花蕊,纵然云鬓如雾,一颦一笑皆是明艳动人。
薛蜜,长庆侯府薛家排行第三的姑娘,国色天香,高雅清华。
只可惜,近两年来却成了人们眼中的疯傻丫头。
“可知眼下是哪年哪日?”薛蜜将思绪拉回现实,定睛望着霓裳。
窗外一阵冷风吹进来,稀释了屋子里浓浓的暖气,偶尔传来树枝上积雪坠落在地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她打了个激灵,已然接受了自己醒来后成了“薛蜜”的事实。
“元丰十一年腊月廿四日。”霓裳疑惑地扑闪着眼睫毛。
姑娘如今究竟是清醒了还是依旧糊涂着?
薛蜜抿紧了唇,藏在被角下的指节被捏得发白,瞳孔内似有簇簇火星子在跳曵。
“两年了。”
她重新活了过来。
也许是死后不甘心,或是老天爷也觉得不公,所以才赐给了她这么一个重生的良机。
尽管顶着旁人的身份,从嚣张跋扈的清河县令之女一跃而为勋贵圈中的侯门千金。
但巧合的是,两者的地位虽有着天壤之别,但名字却是相同的——薛蜜。
霓裳听了她的感叹,也不由得鼻子发酸,哽咽着道:“最痛苦的两年总算熬过去了,婢子也替姑娘感到高兴。”
薛蜜闭了闭眼。
她所说的两年,并非霓裳所理解的那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