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在储物法器里翻了翻,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寻常书生学的那些“四书五经”。《道德真经》倒有一部,可他若是颂念这部经文,以他的身份跟脚哪怕不用法力,也几乎能与高僧大德颂念的伏魔经文相当!
恢弘大道真言之下,怕是什么魑魅魍魉都给吓跑了。
冯煜只好把封面翻过去,经文卷成一束,学着寻常书生背诵经义那般,一手执书,一手背负身后,来回踱步中摇头晃脑地念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
又折腾了半晌,仍没见动静。
冯煜顿时无奈,只好收起道书,添加了些柴火,“嗖”地打出几道符,尽数没入山洞岩壁里边以做预警。而他自己则寻了个暖和舒适的位置,把包袱往脑后一垫,自行睡起觉来。
山洞外,寒风猎猎,雪花飞舞。
一切冷清如昔。
等到下半夜,不知不觉中寒风渐止,下了许久的雪也随之停歇。
冬夜一时显得格外安静。
仿佛远处积雪压断枯枝的声音,都能在很远的地方听到。
如此静寂之下,忽地有一阵怪风,从洞外吹到了山洞之内。
冯煜几乎瞬时间便睁开了双眼,嘴角露出一个释然笑意:等了大半夜,终于来了么?
他悄悄运转法力,将那几道警戒灵符毁去,复又闭目假暝。
顿了片刻,一股晦涩隐秘的波动,悄然拂过山洞。紧接着,静寂的山野忽然响起一阵喜庆的唢呐声,嘈杂而含糊的说话声、脚步声由远及近,到了近处,那声音越发明显。
忽有雾气涌动,一支身穿喜袍的迎亲队伍从中现身。那队伍里人数颇多,有举牌的,有吹、敲乐器的,有抬着红礼与花轿的,满满当当一二十人,吹吹打打行来,十分热闹。
通常,山野里如此突兀的一支迎亲队伍,任谁见了都会心生警惕。
不过先前鬼物施展的隐秘波动,即已是出手,常人受之,自会意识蒙蔽,如堕睡梦,不复平日清醒。即便此时被唢呐、锣鼓的声音惊醒,他们也不会感觉奇怪,而是如同平常见到迎亲队伍那般,好奇而欣然围簇过去,忽略掉其中的异常。
冯煜心中感慨。
果然不愧是外边野蛮生长的鬼魅,花招就是多,不似石堰村中被那邪恶土地催生出来的速成品,只知一味地蛮横袭杀,根本不懂得运用自己身为鬼魅的优势。
想起之前梅花岭下商队管事所言,冯煜眼珠转了转,无声地笑了下:好罢,等了大半夜,你想玩儿,道爷便看你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儿!
当即“嗯~”地一声,如梦初醒那般伸了伸懒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此时迎亲队伍接近,冯煜恍如刚刚觉察,惊讶地起身,循着声音走到山洞之外。远处,雾气淡了些,迎亲队伍由远而近,速度颇快。那鬼魅许是以为冯煜早已中了招,故遮掩得十分粗糙。
一群人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在山间道路上竟走的比马车还快!若只是这般倒也罢了,那一二十个举牌、抬轿、吹打乐器的迎亲成员,居然行走间连脚都没落过地!
冯煜叹了口气。
努力克制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那些人的脚底下。
可当他把注意力放在迎亲队伍成员身上,立时又瞧出了破绽。那一个个成员面目僵硬,表情滞讷,脸上涂着极不协调的红色、白色颜料,身躯棱角分明,冯煜只一眼就看出对方纸人的身份!
他顿时心中一凛!
明白了自己眼下面临的最大难题,居然是如何表情自如地装作什么也没看穿,否则这出戏就要演不下去啦!
迎亲队伍在冯煜面前停下,一个管家模样的纸人朝他走来。
冯煜连忙做书生模样,揖礼相询:“敢问客从何来?”
那管家发出爽朗笑声,配合他那僵硬的脸,差点让冯煜没忍住笑出来:“我家小姐乃梅县人士,欲往青县而去,今日正是我家小姐与青县张相公大喜之日!能在此遇上先生也是缘分,些许礼物沾沾喜气,先生莫要嫌弃!”
那纸人管家取出红纸包裹的“喜礼”,径直往冯煜手中塞过来。
冯煜眉头一跳。
那红纸之下,包裹之物的阴气简直浓郁到化不开,什么“沾沾喜气”,寻常人真要接了这“喜礼”,怕是得把自己魂儿都赔上!
哪怕以冯煜角度来看,那玩意儿也邪异、恶心得紧!
可自己搭起的戏台子,就这么掀翻了,先前的努力不就浪费了吗?还不如直接见面就开打呢!当即咬了咬牙,忍住恶心收下“喜礼”,立时便往怀里一揣,那“猴急”的模样让管家纸人的脸上都露出僵硬的欢喜之色。
殊不知,冯煜怀中别的不多,灵符倒是有厚厚一摞。
那玩意儿想影响到冯煜,简直痴人说梦了!
见冯煜接了“喜礼”,纸人管家只以为对方中招已深,越是不加掩饰,刚才还说“今日是大喜之日”,转个眼立马换了话说道:“哎呀,没想到雪下得这么大,前方道路难行,今日怕是赶不到青县了。不如就在此歇上半日,等雪停了再走,先生,不会打扰到你吧?”
冯煜服气,果然这“鬼话”,是张口就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