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料这一段距离走得十分平静。
两人走到了村口。
冯煜若有所觉,提醒了蔺虎一句,随后一手持剑,一手攥符,往前一步踏出。熟悉的感觉再度用来,冯煜感觉自己好似穿过一道无形壁障,再一次经历了“一步踏出,天地皆变”的异象!
不过这一回,是往好的一面转变。
灰白如褪色水墨、充斥着腐朽颓败的世界,一瞬之间重归斑斓,村坊变回原本的色彩,倾颓与腐烂尽消,那种犹如附骨之疽的阴气森寒,也在明媚的阳光照耀下恢复温暖。
蔺虎大感意外,又有些拿捏不定而生的谨慎:“道长,我们这是出来了?”
冯煜比他还要震惊,原以为是步步杀机的鬼蜮成了阳光朗照的宁静山村也罢,最让他出乎意料的,还是感知中藏在村里的一片生气!冯煜蓦地发现,自己对石堰的预估全都出现差错!
“走!”
冯煜没有回他的话,循着气息,往村中径直而去。
蔺虎认得村坊布局,从方向上看,冯煜欲往之处正是村中晾晒粮食的晒坝,那里还有一处宗老祠堂。以往村中举行盛事,推选乡老,抑或是解决争端主持公论,皆会在祠堂举办。
蔺虎不知冯煜往那里去有何目的。
只是穿行村坊,眼见一切如故的村庄,如今却一片沉寂,连半个人影都不见。以为猜到石堰村民下场的他,感觉到一阵艳阳也驱之不散的冰寒战栗!
没曾想,两人刚到村中晒坝,陡然祠堂里一阵呼哨,影影绰绰奔出数十个人来,把两人阻拦在祠堂前的晒坝上。
蔺虎惊了一跳,忙闪身拦在冯煜前方。
他不知冯煜受“回春符”滋养,如今暂时无碍。这下意识的反应,倒是让冯煜心中感慨触动。
再看来人!
那数十人皆是男子,年纪从头发花白,到十五六岁少年都有。每个人手上掣着“武器”,或是锄头、镰刀,或是扁担、伐木斧,蔺虎从他们脸上看去,认出来人的身份——石堰村村民!
那一张张朴实面孔上,浮现出愤恨、畏惧、紧张,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可蔺虎经历了“崔老三”的教训,早已不敢妄动。只是眼见这些无辜乡民,变成一个个枉死的阴魂,蔺虎心中黯然。
“道长,村民都是无辜遇害之人,不该成为游魂野鬼!您能否像在壁云山那般,为他们做一场法事,超度大伙儿入轮回转世投胎?”
“啥?”
冯煜古怪地回头看他,“你要我‘超度’了他们?”
蔺虎心中一凉,叹道:“难道他们连再入轮回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冯煜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道:“你呀,谁跟你说他们是死人来着?”蔺虎本欲再度恳求,然而话到嘴边,他猛地听清冯煜之言,瞠目道:“您、您是说,乡亲们都还活着?——嘶,可是,怎么可能?!”
冯煜也疑惑摇头。
瞧吧,连蔺虎都觉得不可思议,冯煜更是想不通,一群普通村民是如何在步步杀机的鬼蜮里保住性命的。而且看眼下这阵势,以及祠堂里充盈的人气,显然活下来的不是一个两个,倒像是石堰村大部分村民全都幸免于难!
“你们两个鬼怪,休得在此放肆!”
“福德老爷有令,再不离去,别怪我们不客气!”
村民中一个提着伐木斧的短衫汉子,见两人犹疑不去,立时出言呵斥!言语之中颇多警告,顿时惹来蔺虎不快——想他费尽气力,冒着生死危险闯来所为何事?不正是欲救这些家伙免于厉鬼祸害么?怎地对方还如此不领情!
冯煜听了对方言语,倒是惊讶之后若有所思。
“福德老爷”?他似乎明白先前嗅到的“檀香”气味是来自何处了——土地神!
不过,能弄出如此场面的凶恶厉鬼,居然会被土地神给限制,倒也是奇事。
再说当下。
石堰村民应是近来累受鬼怪侵扰,先前那汉子还呵斥一通,另外一个拖着锄头的庄稼汉没那耐性,瓮声瓮气地道:“胡二,同这鬼怪废什么话?他即不走,那就赶他走!”
庄稼汉低吼一声,举锄欺来,身旁其他几个健壮汉子各持“武器”,应声而出,竟一齐向站在前边的蔺虎攻来!
冯煜目光微动。
那些村民持握的农具上,带着股熟悉的檀香气味,竟是受了“香火”加持。若寻常阴魂对上,一旦被击中,将立受香火噬身之苦,厉害些的逃得快,还能留条性命,本事不济的便会当场焚身殒命!
“有意思。”冯煜看得兴致勃勃。
蔺虎却被村民激怒。别看他对冯煜尊敬,开口必是谦称,面对这群村民可就不同。他大喝一声“放肆”,掌中佩刀唰地一挥,村民里粗陋蹩脚的攻势瞬间瓦解。那些什么锄头、扁担、草叉等物,挡不住蔺虎一刀,齐齐应声断开,在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里落了满地!
“某不避生死昼夜兼程,特地请来‘清风观’冯道长驰援救助,尔等便是如此待某?”
“还有!某且问你们,某那几个同来的官差弟兄何在?怎不见他们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