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雨水顺着排水管道被冲向路面,深夜中的赤沙城天水相接,像是被整个儿浸泡在了水里。市中心的焚化厂门前,积水已经漫过行人的脚踝,焚化厂内外却行人匆匆,一群往日里鲜少到这种地方来的大人物和他们数量庞大的随员们,将焚化厂填得满满当当。
焚化厂的负责人在接到值班人员的电话后,吓得赶紧提上裤子从白嫩小姑娘的床上翻滚下来,分分钟拍马赶到。等他赶到时,今晚的主角,已经被画好了妆,静静地躺在棺椁之中。
肩上一颗将星的李太虎,静静地站在魏关山的尸体前。在他身边,赤沙城的城主,赤沙总舵的舵主,还有南州朱雀门的掌门,全都一个不落地到位。虽然魏关山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他身后还有个赵九州,那他就不只是个简简单单的打手了。
送别厅外,此时一个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赵部长。”
“赵部长……”
靠后的人群,纷纷开口问候。
赵九州澹澹点着头,不声不响,走进送别厅内,一路走到李太虎身边,看了眼魏关山那不再有半点生机的躯壳,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太可惜了……”
“是啊,魏宗师为赤沙城人民捐躯,我们堂口决定了,一定要给他立个凋像。”朱雀门掌门抢着向赵九州示好,“魏宗师的家里人如果愿意来南州定居,我们也……”
“不用了。”赵九州打断道,“魏宗师无儿无女,也没有家人。”
“啊?”朱雀门掌门一愣。
赵九州长叹一声:“唉,老魏啊老魏,你这辈子,到底是在干什么呢?拼死拼活一辈子,到头来,结果却是一场空。”
李太虎看赵九州一眼,有句话憋在肚子里,没办法说——魏关山好歹死后还留了名,可这世上,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得跟路边的土狗一样,悄无声息的,死了都没人知道。
“行了,今天辛苦大家跑一趟,魏宗师的骨灰,你们赤沙城找个地方埋了吧,干脆埋在凋像下面也不错。”赵九州抬手拍了拍朱雀门掌门的胳膊,“交给你了。”
朱雀门掌门忽然发现赵九州肩上的星星,又多了一颗,眼见着是要晋升将官了,距离竞选盟主的条件也没差多少了,急忙诚惶诚恐回答:“是,一定办好。”
赵九州交代完话,转头就消失在了众人跟前。
李太虎见状,也叹着气,转身离开。
留下的一大群赤沙总舵的官员们,守着魏关山的尸体,见掌门还没走,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朱雀门的掌门看着魏关山的遗体,琢磨了半天,才拉过赤沙城的城主吩咐道:“这个凋塑,给我弄得越大越好,用最好的料,务必要让赵部长满意。”
赤沙城城主听得满脸为难,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掌门大人说不,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没过一会儿,等朱雀门的掌门带人走了,他才拉住赤沙总舵的总舵主,哭唧唧哭穷道:“总舵主,这最大到底是多大啊?最好的料,到底又是什么料?赤沙城今年财政困难,上半年能源采购费就超支了两倍还多,我们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总舵主没好气道,“总舵也没钱了,赤炎城要造个大工程,把我们赤沙城的钱全都借过去了。”
“啊?”赤沙城城主顿时满脸想死,“那我们怎么办?什么工程啊?还要从我们手里借钱?”
赤沙总舵主道:“听说是个战略防御工程,赵部长家的生意,花家的人拉过来的。”
“妈的!赵部长和花家倒是吃得满嘴流油,好处全让他们得了,让我们给他们当牛做马的,不给工钱也就算了,还特么要给他们倒贴……”赤沙城主忍不住骂骂咧咧。
“混账!乱说什么?这么多年的工作,做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赤沙总舵主厉声喝止,然后扭头看了眼魏关山的尸体,又叹口气,说道,“先把尸体处理了吧,反正赵部长也来看过了,也不会再有别的人过来看了。那个凋塑,你随便看着弄,搞点硬度高点耐腐蚀的,随便放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行。赵部长哪天要是心血来潮问起来,能有个交代就行。”
“那花掌门那儿……”
“花掌门过几年就退休了,你还指望他想着魏关山的事?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关心的。”
两个人当着赤沙总舵一大群官员的面,把事情敲定下来。
满屋子人也全都跟着松了口气,不用花太多钱就好,那就不用扣他们的工资了。聂志远上台这几年,八大家族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不管是盟堂财政还是地方财政,都着实有点吃不消。
……
“老魏可惜了,刀口舔血一辈子,这才刚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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