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德让有条有理:“天雄军距白沟河八百里,最少四日路程,历经六州九城,南朝皇帝虽有诏、禁其邀击,但你乙室已部号哭不断,恐有人借此生事,致大军于险地。而且你乙室已部掳获颇丰,为先、在中均会拖累行军速度,居后策应……至少前路无忧。”
萧排押凄然笑道:“韩相国是在怪我乙室已部贪妄误军?”
韩德让轻叹:“萧相想多了,陛下坐镇乙室已部断后,哪里有怪罪之意?”
形势比人强,萧排押不得不改弦易辙:“臣不敢让陛下涉险。”
……
寒冬日短,黄昏飞快潜入夜色。
一个时辰之内,契丹连发前、中、后三军,尽拔行寨十万精锐,留下一地狼藉。
孙全照将探马洒向三十里开外,一边遣将卒役夫收敛遗骸,一边陪王钦若、冯拯、秦翰赴契丹中军行营所在地察看。
辇、寝帐等不利夜行的巨物全都已付之一炬,伤、疲等不良于行的战马均已宰杀殆尽,腿、臀等部位已被割走充作军粮。
冯拯咋舌:“萧绰也是骑马走的?”
秦翰深有感触:“若不弃车,四日之内,到不了白沟河。”
冯拯气结:“王超所部走了四十天?”
众人讳莫如深,不愿谈论。
孙全照打圆场:“幸亏刘纬把德清军百姓赎了回来,萧排押陷德清军那夜,肯定想不到会有今日。”
冯拯苦笑:“也就他这样做能安然无事,换做你我,估计得被唾沫淹死。”
孙全照叹道:“这次怕是在劫难逃,那孩子其实不错,古道热肠,尽操我们该操的心。”
王钦若尴尬无比,没话也要找话:“秦帅,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我军四面合围契丹行营,能有几成胜算。”
秦翰沉吟道:“抽尽缘边驻军,都做不到十则围之,即便能做到,哪有布阵时机?契丹连夜拔营并不是担心陷入重围,而是担心近战、担心抽身乏术、担心人马不能如一。能战能退,来去如风,才是契丹安身立命之本,没了座下战马,他们什么都不是。”
王钦若哪壶不开提哪壶:“也不知道北朝秦国公主出嫁,能陪多少战马。”
冯拯不怀好意:“下官愿参政心想事成。”
王钦若连推带打:“累受君恩,没脸告病。”
两骑挑灯急驰而来,递卒冲散箭弩拔张,奉上一封急递。
秦翰脸色大变,不待众人询问便道:“王超所部今夜驻魏县。”
王钦若、冯拯异口同声:“岂有此理!”
孙全照若有所思:“尚有四十里,岂不是还得四天?”
“不!”秦翰神情凝重,“两日之内必至。”
……
景德元年十二月十一日,巳时中。
镇州、定州、高阳关三路来援大军抵达天雄军,逾期四十三日。
王钦若、孙全照在天雄军城外扎十里彩棚犒军,至诚迎劳,连宴两日,王超则入城小住待诏。
城外,援军酒足饭饱两日。
城内,死里逃生的百姓又受一次盘剥,哀哭两日。
契丹行营里的那些马骸死得其所,为饱受铁蹄蹂躏的天雄军百姓尽了一分心意。
十二月十三日夜。
熟睡中的王超被人拍醒,怀中妇人尖叫不断。
一道黑影背光而立:“请王帅把衣服穿上。”
王超骇然:“中贵人怎么在天雄军?”
秦翰冷笑:“王帅逾期四十余日,多少河北百姓因此化为冤魂?”
王超战战兢兢:“事……出有因,来人啦,快给中使奉茶?”
秦翰字字诛心:“哪还有人?王帅所统诸军俱已分归诸州,剩下的李继隆、石保吉一人一半,至于……王帅亲军……已被孙全照拿下了。”
王超歇斯底里道:“冤枉啊,我冤枉……”
两队禁军持械蜂拥而入。
秦翰退至门外:“给官家留点体面,王帅自己也留点体面。”
次日,王超押赴东京。
百姓闻讯,纷纷赠于本用来守城的粪桶,金汁铺天盖地泼向马车。
王钦若瞠目结舌:“谁传出去的?”
孙全照捏着鼻子:“下官……”
八百里外,雄州。
刘纬遭遇与王超如出一辙,差点被雄州百姓围殴,源于那一车车运往白沟河对岸的帛绢、香药、纸、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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