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治结果还算如意,体弱而已。
但邓永迁不满意,视线不停在医官院医官和刘纬脸上来来回回,态度不言而喻。
刘纬不得不妥协。
邓永迁的职务太过紧要,不仅总领内城治安,禁军调动亦受其辖制,绝对是赵恒心腹中的心腹。
结论还是体弱。
邓永迁遂携医官院医官离开,太医则暂时驻守。
刘纬坐椅轿亲送,顺便兑现见客承诺,一句“请诸位尽情享用、不醉不归”之后,关上北门,奔东厢耳房。
马翰出手很重,施护左脸肿胀明显。
郑守均以下的不平之心,在刘纬出现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人死为大,何况是死而复生。
施护挥退众人,与刘纬独处,不到十句话便起身告辞,半肿左脸满是慈悲,还不忘放下身段同吊唁宾客寒暄。
马翰代刘纬送至坊外,再回头时,人人退避三舍,没一个吊唁宾客打招呼。他奔至北院罩房诉苦:“某会不会被人误会一辈子?”
刘纬啐道:“那叫误会?兄长没动手?”
马翰摔锅:“还不是因为你的事心烦意乱?我哪知道会跟和尚睡一床?”
刘纬两碗奶下腹,言归正传:“兄长不该索信!”
马翰汗颜:“那不是走投无路吗?还不是代你上疏惹出来的事?李沆、王旦想杀我,坐以待毙?”
刘纬笑了:“但陛下知道原委,兄长越是对委屈无动于衷,回报越丰厚。”
马翰突然意兴阑珊:“陛下也不信我……”
“兄长肯上疏,陛下就已经信了。”刘纬摇头,“先不说这个,不能让兄长白忙活一场,那些脚头收入不菲?”
马翰两眼放光:“就是有点脏,说出去不好听。”
刘纬戾气十足:“拿下他们,送开封府,三天以后,我去提告。”
……
因为疫情,邓永迁没敢直接回宫。
卫绍钦也等在待漏院:“马翰呢?”
邓永迁楞住了,因为死而复生一事无前例可循,稍有差池,不仅会遗笑万年,还会被李沆等士大夫喊打喊杀,他一路都在想该怎么具实以奏,根本没把马翰放在心上。
卫绍钦苦笑:“那就是确有其事?”
“卑职看着他死,又看着他活。”邓永迁纠结不已,“实在不知该怎么落笔,一五一十,估计会步马翰后尘。那么多人在场,又不能自欺欺人。”
“冯婉娘一直呆在刘纬身边?”卫绍钦问。
邓永迁眼前一亮,绝处逢生。
……
太平兴国寺,传法院。
施护、郑守均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施护召来惟净耳提面命:“可愿住持慈恩寺?”
惟净泪流满面:“徒儿愿终生侍奉师尊左右。”
持正、谨严则押着一车财货赶赴嘉善坊刘宅。
因为款待宾客而枯竭的刘家财政得到充分补充,不仅美酒佳肴源源不断送来,而且附赠侍婢、杂役,价格自然不菲。
刘纬心痛不已,这还只是吊唁,若真的寿终正寝,还有入殓、出殡、下葬、一七……七七、百日等大头在后面等着。
所谓“遣使护丧”,并不是保护家属或是逝者,而是避免因丧礼破家、甚至是典妻鬻子。
人死为大,所以死不起。
……
黄昏,刘宅仍然人山人海。
秦方这种不入品的伶官,本不应该登门祭奠,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门,以冯婉娘“母舅”抵京为由。
常长乐隐约知道冯婉娘已是“乳娘”般的存在,丝毫不敢怠慢。
普普通通的马车,慢慢悠悠的前行。但“母舅”不是一般人,身后那张漆黑帷幔可令黄昏失色。
冯婉娘伏地乞怜。
“抬头看着!老夫怎么交代的?请别籍异财疏、你知会过?请立太子疏、你知会过?身死之事、你知会过?”
卫绍钦先兵后礼。
“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从未食言过,你也可怜,难道要为奴为婢一辈子?难道不想找个良人嫁了?”
冯婉娘惊慌失措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蔑视……
卫绍钦略一沉吟,目露凶光,桀桀喝道:“娼优之身也敢惦记国朝祥瑞,信不信老夫将你扒光示众!让世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白虎过堂、家破人亡!”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冯婉娘瘫软在地。
“说!”卫绍钦再次怒喝。
“奴婢说……奴婢说……奴婢说什么?”冯婉娘语无伦次。
“难道有交代什么不能说?”卫绍钦奇道。
“这倒没有。”冯婉娘的心慌去了一大半,“那奴婢……说什么?”
轮到卫绍钦无语了:“就从病前那一夜说起。”
冯婉娘流利回忆:“那日郎君探望信国公归来,担心风寒传染,就将书廊和北院正房锁了,仅留奴婢伺候。次日五更鼓响,郎君突然抱着奴婢喊了声殿下,而后泣不成声,奴婢问怎么回事?郎君说殿下去了……”
马车绕嘉善坊一圈,停在汴河边。
卫绍钦换上一副和颜悦色:“洗洗脸再回去,多用点心。”
冯婉娘仓惶远去:“奴婢一定尽心。”
卫绍钦对着帷幔自言自语:“写好了?后面能对上?”
邓永迁掀开帷幔:“大致不差,要不要润色一二?”
“润色?你说了算?还是老夫说了算?她有说谎动机?交给陛下裁决即可。”卫绍钦道,“下车吧。”
“都知不回宫?”邓永迁问。
“去慈恩寺住一宿。”卫绍钦冷冷笑道,“总不能你们都去了,老夫一个人蒙在鼓里,一群没良心的东西!”
入夜,福宁殿。
赵恒痴痴呆呆的看着邓永迁急奏贴黄,忽然想起白日大风,还有东窗叉竿“喋喋”落地声。
赵恒泪如雨下……
那是东宫太子……
那是他的祐儿在叫“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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