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夫人携子同往,洪家小娘子前年刚出嫁,洪员外动身之前请中人立了字据,由洪小娘子主宅事。”牙人说。
天色尚早,刘纬有意尽快了结此事,牙郎遂唤其子去请洪氏。
坊间民众不喜王家这样的近邻,平时敢怒不敢言,有人掺和当然要上门攀谈几句,林宪杰又一次站在历史前台。
刘纬则在后院憧憬未来,逮着石康孙猛灌心灵鸡汤。罩房加层阁楼,倚堤伴柳共朝阳,执卷而诵,挥毫泼墨,岂不快哉?后院那个大坑不填了,垒个浅池养鹅。还得从石家借两个护院,震慑宵小。西厢暂时用不上,改做私塾正好。
“私塾?”昏昏欲睡的石康孙顿时一个激灵,对二百贯束脩嗤之以鼻。
为了招生大计,刘纬抛砖引玉,与刘乾之间的互动遂白于世,并听从宋太初的告诫,把启蒙班的束脩调至二百贯,门槛变高,麻烦更少。
石康孙又一次被刘纬惊呆了,若白日梦成真,完全可以收学生千万,总有一天能把东京城买下来。
正当刘纬解释启蒙女班不可持续、最多只有三年时,前院家长里短突成喧嚣,两人连忙追了出去,宅门处已乱成一团,劝解、起哄此起彼伏。
“典卖、倚当物业,先问房亲,房亲不要,四邻须一一遍问,侯四邻不要,方得与外人交易。邻以东、南为上,西、北次之,我王家居东,何来刁民?敢视朝廷律令于不顾?”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见刘纬、石康孙两个半大少年露头,愈加跋扈,食指顶在林宪杰胸口,一杵一杵的道,“天子脚下,并非荆湖那等蛮荒野地,车马特别多,眼珠子放亮点,别让你家少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倒。”刘纬轻声道。
林宪杰一点都不带犹豫的向后踉跄两步,捂着胸口斜靠在墙上缓缓坠地,牙人蹲在旁边悲情客串。
“讹我王家?当街坊们的眼都瞎了?”隔壁王宅管事冷笑。
“你说的不算。”刘纬拉石康孙挡在前面,石家两随从一左一右顶了上去。
“你这童子真不知好歹,莫凭已幼不刑而信口雌黄。”王宅管事因石康孙的衣着而发怵,下意识的放软身段。
“麻烦牙郎去请差人。”刘纬说。
“早就报官了。”王宅管事有恃无恐,有人应声而动。
“诸位街坊让让,都在这干嘛?家有万金?不用讨生活了?”黑袍厢吏领着四五个褐衣巡卒挤进门洞。
此时的开封府只辖内城,分左军第一、二厢和右军第一、二厢,以禁军巡检治安、监察寇盗。
“官人早就到了?可将恶邻登门衅事看在眼里?”刘纬抢在石康孙前面开口。
“两位小郎君是哪家公子?置宅一事须由长辈出面。”厢吏未因刘纬、石康孙的倨傲无礼而动怒,能在内城置宅,非富即贵。
“童子打荆湖来,置宅已得长辈首肯,想要确认阄书砧基,好去衙门请贴。”刘纬说。
“何事报官?”厢吏明知故问。
“恶邻登门,欺凌我家先生。”刘纬说。
“此宅尚未议定,小郎君不是主家,他也不是恶邻,请谨言慎行,这位……先生看起来体魄健壮,不至于因指指点点而萎靡不振,验过伤势便知。”厢吏滴水不漏,有理有节。
“牙郎与童子达成协议,方启宅门,各为半主……”刘纬说。
“还不快褪下衣物?让街坊们见识见识荆湖蛮的金贵。”王宅管事再次确认刘纬籍贯,愈加有恃无恐,“讹诈王家?杖六十,枷项示众。”
“王家等于王法?可私闯民宅?”刘纬问。
“小儿再敢攀诬,某就送你去厢公事所求个公道。”王宅管事冷笑。
“请问这位官人,嘉善坊可是由王家代厢公事所缴巡?”刘纬盯着那厢吏问,“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尔等俸禄是王家所予?”
厢吏色变,目露寒光。
这时,刘娇脆嫩娇憨的声音绕过围观人群,“哥哥,你在里面吗?”
石康孙没脸没皮的应道:“哥哥在,快进来。”
厢吏和王宅管事探头望去,也想看看带着孩子来的正主是何许人也。
刘娇一身素白,蹦蹦跳跳的穿过人群,顶着一束迥异于坊间幼童的道髻,秀额微汗,红扑扑的脸蛋透着傲人白皙,眸子晶莹剔透,似有星光流动,又似一芽春嫩绽放于深秋。
“好一个可人儿。”王宅管事侧目。
“娇娇,慢点。”崔兰珠好不容易才挤进院门。
“好一对母女花!”王宅管事见戴朝宗、石贻孙都是半大孩子,赞叹里多了些别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