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纬从王氏腋下挤进正房,“千万别打脸,叔叔好像给朝宗说了门亲事。”
门栓无情落下,尖叫划破长夜。
很明显,王氏并不知道戴朝宗议亲一事。
刘娇很快去睡,戴朝宗拉着刘纬回厢房,上了床才回魂似的耳语抱怨,“娘跟两个妹妹睡,爹跟两个姨娘睡,我完全是多余的,等你买了宅子,我就搬过去住……”
戴家东厢三个房间,戴朝宗和戴国贞的两个妾室各占一间,放个屁都能出去窜门。
刘纬半梦半醒的听戴朝宗畅想明天,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这一觉格外香甜,直到隔壁有人拍墙。
“纬哥儿醒了?”戴国贞隔墙问。
“叔父有事?”刘纬狠狠踹了戴朝宗一脚,熊孩子竟然没有晨昏定省的习惯。
“别闹……我爹跟姨娘……常常半夜三更打架,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戴朝宗迷迷糊糊的抱怨。
“今日可有行程?”戴国贞装作没听见。
“去丁叔父家走走,时间充足再去裴家看看。”刘纬强忍笑意,边说边拾掇自己。
“石康孙这几天老是登门,追着你叔母一口一个嫂嫂,然后又朝宗来朝宗去的,我都不敢着家了。”戴国贞一气三叹。
“还想着请叔父陪我去石家拜访,这样石康孙不敢再胡闹。”刘纬说。
“石保兴不久前坑了寇侍郎一回,叔父我刚得寇侍郎垂青,就不去掺和了,那爷俩均非良善之辈,和他们打交道务必多长个心眼。”戴国贞隔墙叮嘱。
“侄儿待会看过家人就先去石家登门拜访。”刘纬已将总角打散、挽成独髻,又以凉水简单洗漱,候于廊下待省。
“那位中贵人坚持要去王媛她们借住的宅子里等着。”戴国贞没敢让刘纬同侍妾、庶子戴朝安见礼,“快去你叔母那边,晚点又要生气。”
正房里的王氏早已梳洗一新,看不上刘纬自挽的发髻,又打散重束,系以折上巾。
刘娇、摇光、璀璨赖在被子里唧唧喳喳说个不停,非要刘纬为其扎辫才肯下床洗漱。偏房里的刘慈就省心多了,笑呵呵的趴在素娘怀里看姐姐们胡闹。
三小亭亭玉立时,戴国贞已心急火燎的出门上衙,刘纬草草用过早餐,拉着戴朝宗看望自夷陵带来的家人。
王媛、李坤、杨信威、肖小七等人枯守好几天,一直因为崔兰珠宫女身份而缩头缩脚,吃不好、睡不好,早就望眼欲穿,林宪杰则硬着头皮去石家送拜贴。
借住宅是狭窄两进,前后院仅能供两人并行,主家是开封县衙老吏,比较有眼力,崔兰珠一到便把后院客房让了出来。
大黄、二黄、鹅群只能在檐下安身,周边围了一圈栅栏,因刘纬到来而雀跃狂唤,仿佛有天大的委屈。水牛仍在路上,荆湖南北路是现如今的水牛主产区,每年都会有大量水牛经京师发往全国各地。
刘纬大为尴尬,再三向老吏陪不是,并表示会尽快搬离。
老吏却拍着胸脯保证,租金可全退,必须住满一月。
前程似锦,自有花花轿子抬人。
刘纬没有当真,趁晨间空档,在附近成衣铺为众人购置里外冬衣靴两套。然后回戴宅接了刘娇、素娘前往石家拜访,礼物则由林宪杰张罗,依坊间习俗,中规中矩。
刘纬曾就与石保兴的交往请教宋太初,此时石家权势已渐渐移置二房石保吉,并无太大忌讳。
宋太初还对石保兴赞不绝口,奉其为“安身立命”典范。
敢于急流勇退不是谁都能做到,如今致仕并无任何俸禄可拿。直到澶渊之盟以后,国朝财政逐渐充裕,才有“致仕者给半俸”之制。天子赠与,则另当别论。
浚仪石家祖宅本位于内城西、新昌坊,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之后,又赐豪宅于镇安坊,石守信便将祖宅闲置。后来次子石保吉尚晋国长公主,建驸马都尉府于郑门内。石家从此一东一西,东为长房镇安石,西为二房郑门石。
石家虽是京师顶级勋贵,但石保兴、石保吉两兄弟并无赫赫建树,之所以声名不坠,靠的是与天家联姻。
赵宋开国四十年,开国武将勋贵都已作古,又属曹彬活的最久,逝于咸平二年,真定曹家因此最为兴旺,曹彬长子曹璨、四子曹玮均为时下边镇主将。
坊间遂有戏言,一曹、二石、三高(亳州高琼时任殿前都指挥使)。
还有一“李”堪为国之柱石,但谁也不敢提,当朝皇太后李氏弟、镇安军节度使、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李继隆。战功赫赫,正值壮年,却遭闲置。至道三年,赵光义病重,皇后李氏勾结王继恩、串联参知政事李昌龄、知制诰胡旦等,谋废太子赵恒,改立赵光义长子赵元佐。因吕端大事不糊涂,功败垂成,远在镇戎军(今宁夏固原)的李继隆遭池鱼之殃。
上梁不正下梁歪,歪了一代又一代。
赵恒忍气吞声,如履薄冰,自此之后,谁都不敢相信,宁可再次御驾亲征,也不愿精锐禁军所托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