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要是自己拿去鱼市街卖呢?”
“几只螃蟹还犯不着耽误那些功夫,捡芝麻丢西瓜,不划算。真要有人留着拿进城挨家卖,就随了他们去吧。”
大多数渔民都跟一开始的杨福一样,敲开门,浑沦话都说不清楚。贫与富,民与官打交道,天生就矮一截。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杨氏听完,心下稍安,跑到船头做晚食去了。
而霍二淮在水上飘了十年,知道天晚了,大家都回港,会把船划回哪里停靠,心里门清,一路寻过去。
路上遇到不少回港的渔船,霍惜和杨福就站在船头扬声问对方有没有螃蟹。
如此,一路上收了不少。
等回到往日停靠的小河湾,已是星光漫天。只余三三两两的防风桅灯投影在河波里,倒影细碎,周遭喧哗声也少了。
听到橹板划水声,有几家人从船舱里探出头来:“霍二淮,到哪里捞鱼去了,这么晚?”
钱小虾也披着衣裳从船舱里钻出来:“霍惜,杨福,我还以为你们跟河神下棋去了!”
杨福站在自家船头的桅灯旁,冲他白了一眼:“你才跟河神下棋去呢!”
钱小鱼跟了出来,在钱小虾背上狠拍了一下,把他拍个踉跄。钱小鱼瞪他,说什么胡话呢!都水上讨生活的,嘴上也没个避讳。
钱小虾摸了摸鼻子,又冲霍惜问道:“霍惜,你们还要不要螃蟹了?今天有蟹贩来收,我们都没卖。”
要是价高,你能不卖?人家只要大的,小的你舍得扔回河里?杨福腹诽。
见霍惜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出口。
“收呢,我们比蟹贩价高。小的也收。”霍惜回了句。
“好勒,我这就提给你!”钱小虾转身就去拉吊在船舷上的蟹笼绳子。
停在附近的船家,这会功夫都有了动静,也跟着提蟹笼,只听一阵哗啦啦的淌水声。
一通忙碌,很快喧哗声又沉寂下去。
今晚的蟹比昨天多收了两倍不止。而且个头还不小。
各船家拿着沉甸甸卖蟹的钱,喜笑颜开:“霍二淮,明天我把蟹还留给你家。”
“那真是太感谢了!”
一家人向大家道谢,目送大家回舱,这才转身进舱。到这时,霍惜才发觉不对。
看着空空的荷包,想着比昨天更多的螃蟹,还有他爹白天还收了两个蟹笼。
“爹娘,你们今天收蟹的钱哪里来的?而且方才给出去的钱四两都不止。”
杨氏眼神黯了黯,霍二淮看了她一眼,对着两个孩子说道:“我把你娘陪嫁的镯子卖了,得了三两银。”
“啊?姐,你卖了咱娘留给你的镯子?”
杨氏拍他:“咋呼什么,吵醒念儿,看我不揍你!不卖能有钱收螃蟹?”
杨福龇牙:“那也不用卖了啊,典当出去,过几日还能赎回来呢。”
“不当吃不当喝的,赎回来干嘛?遭贼惦记啊!”
霍惜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状的复杂情愫,血脉亲缘想要你死,而无亲无故的人,却想你生。
霍惜挪坐过去,抱住杨氏的手臂,把头靠在上面,蹭了蹭:“娘,等我以后挣钱了,给你买大金镯子,让你一天换一样带。”
杨氏心头温暖,抽出手把她抱怀里,抚着她的背:“好,那娘就等着惜儿孝顺娘。”
杨福屁股也挪过去:“姐,我也给你买,让你两只手都带上,闪瞎别人的眼。”
“去,我闪瞎别人的眼做什么。”虽这么说,心里却无一处不慰贴。
杨福不管,嘿嘿笑着,半抱着杨氏,伏在她的背上。娘没了,他姐就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