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锡明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像出喜剧。
911285毕业的高材生,签不上工作的啃老族,起早贪黑的外卖小哥。高中毕业后的短短10年,林锡明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展示了何为戏剧性。
这出喜剧到他28岁生日那天达到了最高潮。
“明仔,有你的信。”包租婆满脸横肉,嘴里叼着没点的烟卷,从阳台上探出头。
瞥了一眼远处那霓虹灯闪烁的大厦,林锡明把蓝得发青的头盔丢到小电驴的座椅上。
“阿婆,别耍我。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啊?”他抬头看。
“啧,我耍你干什么事啊?你自个儿看嘛!诺,还是从美国寄来的,洋纸洋字的我也识不得。”那阿婆直接就把东西从二楼丢了下来。
带着几缕烫金的黑色信封,晃悠了两下坠到了楼前的灌木丛里。
“交洋朋友啦?能帮你还上个月房租吗?”阳台前看不见肥婆了,晾衣叉把一件衣服高高地举起来。
林锡明不作声了,他蔫蔫地跑去灌木丛里捡信。
其他专业的毕业生早已成了高管月入过万,而环境专业的自己却只配在一双双冷眼的盯视中关上办公室的大门。
从早送到晚的外卖,只能勉强交上房租,饭钱都得抠抠搜搜地省。
寄出去的简历一个个石沉大海,偶尔去面试一回还得亏骑手全勤的奖金。
父母那只敢说自己这里忙得很,没时间回去过年过节。亲戚发消息问工作怎么样,就硬着头皮回还不错能养活自己。
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每个人的人生都有属于自己的转机。
林锡明觉得自己人生的转机一定已经在他18岁那年选专业的时候给用掉了,毕竟坏的转机也是转机。
信封上看不出太多信息,只有正面用烫金印着“Callsel College”和一棵树状的徽章。
这封信没有邮戳,林锡明觉得奇怪。既然看不见寄信人也看不到邮戳,那么包租婆是怎么知道这信是从美国送过来的?更奇怪的是,有什么人会从美国寄信给他?
林锡明抱着疑问揭开了背面的火漆,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对折过好几下的打印纸。
信纸开头用中文写着:“亲爱的林锡明先生”。
简历被拒得多了后,林锡明看到先生这个称呼就血压拉满,但他还是控制住了情绪接着往下看:“很抱歉打扰到了您的生活,在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您一定有很多困惑。”
“首先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是一所位于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远郊的私立大学。我们非常荣幸地从某种渠道得到了您的简历,经过细致评估,我们认为您达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入学标准,在此向您发出邀请。”
“考虑到您的入学情况十分特殊,我校决定免去您的面试流程,昂热校长将亲自为您讲解入学细节,请您在目前所处的城市等待进一步通知。”
落款:“您诚挚的,诺玛”。
槽点太多,林锡明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下手。
高中时期有一本小说在同学间流传甚广,他也有幸借来翻阅了一下,虽然看得粗略,却也记得那里面主角路明非被卡塞尔学院录取了。他同样也记得卡塞尔学院是所教人怎么屠龙的不正常学校,那里面也全都是不正常的人。
林锡明虽然寄出去的简历很多,但他不记得自己向什么学院寄过,更何况还是个小说里虚构的学院。
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吧?林锡明想。
他将信纸完全展开,有一张小小的方卡片掉落下来。
林锡明弯腰去捡,那卡片上印着一条街巷,没人清扫的地上到处都是报纸和落叶,他猜这是某个地方的照片。
可卡片上的画面却突然动了起来,落叶和报纸飘扬飞舞到空中,就好像卡片的那一头刚好吹起了一阵风。
林锡明揉了揉眼睛再去看,落叶仍在风中飘摇。
“在下面发什么呆呢?今晚送到几点?”肥婆在楼上喊他。
可是那声音却在逐渐远去。
慢慢涌入耳边的是风声,枯黄的枫叶从脸颊边轻轻划过。
林锡明记得这附近已经没什么枫树了。
他缓缓地抬起头。
没有挂满霓虹灯的大厦,没有细砖层层叠叠铺出的小路,没有精修细剪的树丛灌木,没有超过二十楼的公寓房。
有的只是残砖破瓦垒出来的矮房,以及路旁又粗又壮的大枫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