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轩不知,自然只能摇了摇头。
过了半晌,令狐冲回道:“是在你上山之后。”
纪云轩奇道:“与我有关?大师兄这可能只是凑巧罢了。
我上山来至如今,心思精力皆花在练功上,不曾贪玩有某一日懈怠便去玩耍,因此我与师姐见面的次数不多,也未曾坐一块有过多余的交谈。
也可能是师姐她长大了罢,人长大总归会改变的,大师兄你也不必多虑。”
说完纪云轩转头看向令狐冲,只见他哑然一笑说道:“我一开始也觉着是小师妹自个儿长大了,有了年少的烦忧,正如今日六猴儿所说,小师弟你可知小师妹这些年嘴上念叨最多的是谁?”
纪云轩道:“是我?”
令狐冲道:“不错,是你。”
一时之间纪云轩不知说甚么好,只听令狐冲又说道:“是你啊!我和六猴儿几个想着如何带她玩儿,如何让她开心,不论是练剑还是甚么做师兄的也自发的让着她。
小师妹聪明伶俐自然也知,但咱们几人玩得熟,也不计较这些,只为好玩开心罢了,正是因为如此小师妹才有了喜欢旁人让着她顺着她的性子。”
说到这儿,令狐冲顿住,瞧了一眼身旁的小师弟。
又继续说道:“而你是师弟,自然不会想着让着她顺着她。她自然会心里委屈,心里不舒服,心里若不是有了惦记,怎会把一个人常常挂在嘴边!”
纪云轩笑了笑,问道:“即使是常常说我坏话,说甚么可恶可恨这些话,你也管叫惦记?”
令狐冲想也没想,回道:“自然是惦记,我们做师兄的只想着哄小师妹开心,时间久了她也自然习以为常了。
比如看风景会看腻,吃一道好吃的菜会吃腻,倘若有天小师妹发现有甚么是她得不到的,她也自然会挂在嘴边念叨。
不论念叨好还是不好的话,这不也显现了她更想得到么?心里有了惦记,便觉着以前好玩的不好玩了,以前开心的也不让人开心了。”
纪云轩仔细听着,并不置答。
沉默过了一会,令狐冲忽悠说道:“小师弟,以后多让着小师妹些!”
说完还拍了拍纪云轩的肩膀。
纪云轩道:“大师兄,你喝酒会喝腻么?要是你觉着喝腻了,往后我替你喝如何?”
听得此言,令狐冲心中一怔,无言一笑。
纪云轩接着道:“我小时候没你们这么好玩儿,每日都是安排满满的功课,便是几时起床,几时睡觉也做了要求,那时我想吃糖葫芦好,渴望出府也出不去。
这也成了我童年的惦记,但后来尝到了味道,也并不觉得多好吃。”
纪云轩说完又转过来看向令狐冲,道:“师姐不也是这般么?待她回过头来,始终还是觉着与大师兄你最好!”
令狐冲若有所思点点头,他与岳灵珊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突然发现彼此不亲近了,竟是有些患得患失。
随后也不过多纠结,他本也是个豪放的汉子,适才也是借了酒兴有感而发。
便笑了笑说道:“好你个小师弟,果真惯会诓人,又想诓我酒喝!”
纪云轩也笑了笑不置答。
一时间夜晚的山风拂面,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聊到尽处,见夜色沉沉,便各自散去。
时间一晃三日后。
纪云轩到正气堂寻岳不群商谈要事。
厅中只有二人,于是纪云轩便把事先誉写好的秘籍拿出来递给了岳不群。
同时说道:“师父,此次下山去,弟子去终南山游历,有幸得见前辈先人遗留下的武功秘籍,回山这几日里方才誉写完毕。”
岳不群接过一本小册子,却不着急翻看,觉着这个小徒弟有心了。
他微微一笑,点头道:“云轩,你能寻到前人遗留的武功秘籍,这自是你福缘深厚,却不必上交给为师。
本门也没甚么规定,本门弟子机缘巧合学得别派武功必须上交的道理。”
不论岳不群见着秘籍心中如何想,但他拿到秘籍却不翻看,反而几句话说的心诚意足。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岳不群的气度武林中少有人能及,纪云轩当下也沉声说道:“小时家里长辈传混元功时告知于我,我家祖上却是出自咱们华山派。
自有深厚的渊源,后来历经门中变故,方才下了山去,如今我在年少时又被师父收入门下,这却是有一番定数。
可谓说,此生是华山之恩得以再造,是师父之恩得以让我学武练剑直至今日。
因此光大华山门楣,与我有荣焉,我肩上也必定挑一份重担!这秘籍倘若有助于本派,那才是得之我幸,是我华山之幸。”
岳不群早知小徒弟心智成熟,全然不是相貌显现的十几岁之龄,却也未曾想过纪云轩能说出这番言辞恳切的话来!
岳不群思及门中弟子,却是这个入门最晚,年龄最小的弟子,才最懂他。
不由得心中大是宽慰,颇有“我家有子初长成”的感受。
岳不群不禁长长的出了口气,自师承遗训接任掌门,多年来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不曾有一时一刻放松。
直至今日,岳不群顿觉多年独自承受的重担,能有人与他一块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