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寥落小院里堆满酡红。
四处零星散落着颇有年头的老物,毛笔、云肩、红樱刀......保存还算完好,只是落了灰尘。
那小合院中央是个戏台,台上白净的年轻人拍红抹彩,没用得太多妆粉,看着却比女子还要明媚。
他细长的指尖凌空轻点,嘴里唱的是三两句京腔歌谣,柔声婉转,恍若隔世。
一曲终了,树头老鸦拍翅飞过,空荡荡的观众席上只剩寂寥。
“啪,啪,啪——”
台下唯一的听者起身鼓掌,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风姿不减。
“我只知道江晋文老爷子惊才艳艳,没想到今日从他孙儿江清身上,还能见得一手国粹。”
名为江清的年轻人简单卸了装扮后,嘴角极淡一笑。
“萍姨这话忒也抬举我,这三脚猫的功夫顶多算是国风。国粹,那是京剧,差得远了,我不懂的。况且,所谓国粹,都是快要过了时的东西,别说精者,闻者都少。”
“世道如此,也不是谁都似江家国学深厚。”
“嘿嘿,国学深厚,或许几十年前是那样,自从老爷子一把火将自己烧死在阁楼里,江家,早没根了。”
“你不就还守在此处?”
“萍姨跟老爷子关系不错,可曾听闻他喜获一孙,只可惜琴棋书画一窍不通。”
“我听过,并且后边还有一句,‘却痴武艺’”。
“这世下,若是国学国术还能有用,或许老爷子也不会一把火烧了自己半辈子沉淀。”
“你恨他吗?”
“萍姨,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就是在这小破院子里度过的,恼怒疑惑,我曾有过,唯独恨字,谈不上。所以很感激你,能让这地方在最后一天还有客人。”
“最后一天?”
萍姨一愣,忽然听见背后铁门咣当一声,扭头看去,只见三个魁梧汉子阔步入门。
为首的吊眼角男人一见他们,当即嘿嘿一声。
“怎么,这破地方还能有客人?你该不会是打着那烧死自己的糊涂老头的名号,在骗女人感情吧?不过好像老了点。”
“你这人——”
萍姨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被江清打断了。
“几位朋友远到而来,有失远迎,之前我家欠下的那笔钱是还不上了,不用废话,依照规定,把这院子查抵了吧。”
“好!来,给我砸!”
吊眼角说罢,抄起身边一只花瓶便摔在地上,尖锐的声响刺激每个人的神经。
“等等。”江清忽然挡上前一步,脸上阴晴不定,“抵便抵了,我一不拦二不藏,砸就不必了吧?不管是件件变卖还是整个儿找下家,麻烦你们保这地方一个完好,算是给我,也给老爷子一个面子,成不?”
那吊眼角斜他一眼,忽然一拳锤向江清胸口,结结实实的。
江清的目光紧跟着吊眼角的拳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一声闷响后他坐倒在地。
“你的面子?老爷子的面子?你们算个什么东西?叮当响的穷鬼和地底下的死鬼也配有面子?这破院子又偏又远,能值几个钱?真当我们是来收抵的?告诉你!我们就是来替债主出气,来在你家老爷子坟头撒尿的!”
吊眼角狠狠啐了一口。
“给我砸!”
三人当即叮铃咣啷一通破坏,直接奔里屋去了。
“你没事吧?”萍姨连忙地扶起江清,“真让他们砸呀?不报警吗?”
“报警没用,这些已经不是我的财产了。”
“可他们还打人。”
“老爷子生前说过,俗事纷繁,不做无谓之争。萍姨,算我拜托你,快走吧。”
江清的双眼静静看着萍姨,夕阳照在里面,映得血红。
里屋内,三人砸得起兴,到处是一副惨状。
只剩半截的火尖枪,四分五裂的脸谱,以及,撕成两半,踩在脚底的相片......
忽然吊眼角抬起头来,只见门口多了一个人影,正是江清。
“怎么?事到临头舍不得了?要是还藏了钱就赶紧还上!不然,我下一个就砸了你家老爷子牌位——”
吊眼角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觉得忽然间眼前一黑。
江清大步流星,几米的距离刹那间抹平,一记正拳招呼在他的门面上。
“咚!”
这一拳直接陷在吊眼角宽厚的脸中,同一瞬间江清扭动手腕,鼻梁骨碎裂的声音随之传来。
那一米九的大汉整个向后瘫倒,留下一地血和碎牙,疼得直打趔趄。
另外两个同伴这才反应过来,那一瞬间江清的动作实在利落得吓人。
他们连忙冲上前,从两个方向包夹江清,四只拳头组成颇为吓人的攻势。
但江清面不改色,双拳敌四手,也不用巧,两手一伸便抓住二人手腕,一扯、一别。
“咔哒!”
两人哀嚎着捂住胳膊,但江清动作不停,扭身一记鞭腿直照着两人身上崩!
......
骨裂声和沉闷的肉响不绝于耳,不到五秒的时间里他将三个大汉轻松撂倒。
江清走上前,拽着吊眼角的衣领直接给他拖了起来。
剧痛中的吊眼角给吓个半死,苦苦哀求:“不......不砸了......钱......我替你出钱,放过我......”
江清冷眼瞧着他,口中只是轻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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