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让回来了,带着老夫子回来了,当陈义看到老夫子的时候,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但一想到这人是小叔重金聘请回来的,脸色顿时和缓起来。
只是在没人的时候,他曾偷偷地问过陈让,为什么要请一个倒插门的回来,你难道就不怕钓鱼山丢脸吗?
这话问得,陈让真想一脚把他踢到嘉陵江去。
连陈义瞧不起倒插门的,陈让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面对陈义的疑问,陈让只是淡淡地回句,王候将相宁有种乎?英雄不问出处,这些你的体育老师没教过你?
“体育老师?啥是体育老师?”陈义搔搔头,他是真的没搞明白啥叫体育老师,更何况,他都没有蒙过学,哪来的老师?
没蒙过学,那你还说个屁呀?
这次陈让没有忍住,直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
陈义摸摸屁股,有些想不通,这个小叔似乎啥都好,就是喜欢踢人的屁股,不行,下次在问他事情的时候,须得把屁股保护起来。
君子六艺知道不?体育老师就教君子六艺的。
啥叫君子六艺?
语史地,数理化这都没听说过,那你还在这儿质疑?你质疑个屁呀?
老夫子是我请回来的,你们要是因为他的出身看不起他,我保证你们的娃儿以后就会跟你们一样,连一加一都不知道。
一加一我们还是知道的,你别瞧不起人!
陈让懒得理会有些不太服气的陈义,以老夫子的能力,老夫子的品性,还怕得不到他们的认同?
只要自己的学校一开起来,他保证,像陈义这样的人,怕是要跪倒在老夫子脚下,求他教教他们一加二等于几的问题。
这点,他到是真的不担心。
陈让家里的书不多,就是前两天买的那些,老夫子原本是有书的,读书人嘛,哪能没书呢?
只是入赘到田家后,他的书都孝敬给灶王爷了,所以,当陈让把《论语》、《礼记》这些书搬出来时,老夫子摸着书,眼泪都出来了……
好长时间没摸过书了,当他再次摸到《论语》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那感觉就像是走在大街上,突然遇见自己的初恋情人林青霞似的,心都在跳动……
“老夫子……家里的书比较少,你看看需要什么样的书,先列过清单出来,我安排人去买……
这几天钓鱼山的娃都没有回来,你看能不能帮我做一些登记方面的事情,你知道的,咱们山里的人,都不识字……至于工钱,我们另算!”
老夫子神色一正道:“小先生说的是什么话?以后,这钱的事情就不跟老夫谈了,老夫既然答应来这钓鱼山做西席,就不能吃白饭不是?
那些登记的事情,老夫自当代笔,不过丑话需说在前头,等那些娃回来之后,这事就不能再做了。”
陈让见老夫子答应帮忙登记蚕茧收购的事情,顿时大喜,“那是当然!这段时间,我也在物色这方面的掌柜,老夫子大才,自然不能做这些琐碎的事情!”
士农工商,对老夫子而言,自有一股刻在骨子里的清高,这点陈让是清楚的,因此在说到蚕茧收购的事情时,他是真的没有指望老夫子能出手。
如今,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或许在他的心里,就是在报答自己的知遇之恩。
“你也不用感激老夫,老夫做这些事情,只是因为钓鱼山正处在风口浪尖,如果不能保住钓鱼山,就不能保住我这个西席之位,说到底,咱们是同进退的。”
老夫子好像看透陈让的心思,当即补充一句,陈让笑笑,对着老夫子拱拱手,
“如此,就拜托老夫子了,钓鱼山的这帮后生,如果有谁不听老夫子言,晚生一定会罚他们去祖坟思过。”
“不必!如果老夫连他们都训服不了,还有何面目去做这个西席?小先生尽管去忙你的事情,这钓鱼山的事,老夫一定会帮你办得妥妥帖帖的。”
少年自有少年狂,这读书人同样自有读书人的狂气,陈让请他做西席,在不知不觉间,他又开始恢复他自有的狂气。
陈让喜欢这种狂气。
钓鱼山的晚饭一向都很简单,但今天不同,今天比较特殊,尊师重道,本就是华夏民族的优良传统,陈让不敢丢掉这个传统。
晚饭是他亲自做的,九菜一汤,相当的隆重,现在的钓鱼山,陈让的辈份是最高的,按照老夫子的说话,陈让是主人,就应该坐上位。
但是,被陈让推迟了,天地君亲师,今晚是为老夫子接风的,今天这个上位,无论如何都得老夫子坐,否则的话,今天晚上谁也别想吃了。
老夫子听完陈让的话,满含热泪地答应了,自从入赘田家后,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坐过上位了,连他自己都记不得了。
菜是好菜,是陈让亲自做的,酒也是好酒,是陈让亲自蒸的,三杯酒下肚,老夫子就有些晕头转向了,他是真的有些不胜酒力。
酒不醉人,人自醉,在一片恭维声中,老夫子觉得他应该是醉了。
田家寨离钓鱼山并不远,相隔七八里,老夫子说他没醉,他可以自己走回去,陈让不同意,既然做了钓鱼山的夫子,怎么能走路回去呢?
你这样回去,我们也不放心是不是?
陈让回来的时候,原本是有辆马车的,只是那战马被梁蟠牵走了,没办法,只好找辆平推的手推车,让老夫子坐在上面,陈义和陈豪一个在前面拖着,一个在后面推着。
看得出,老夫子今晚很高兴,一路上都哼着含混不清的……姑且叫它东风破吧,反正两首歌陈让都听不清楚,又何必去纠结它叫什么名字呢?
来到田家寨,那个肥得不像话像山一样的女人正叉着腰守在寨门口,见陈让他们推着平板朝这边走来,便迈着她那地动山摇的步子,来到跟前,怒声道:
“你这个死鬼……老娘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不回来了呢?这大半夜的还知道回来呀?”
陈让不太习惯跟女人吵架,见这女人的架式,有些尴尬,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老夫子忽地从车上站起身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那婆娘,怒喝道:
“你这臭婆娘,给老夫住口!”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犹如平地的一声惊雷。
老先生本就是说书的,他这一声断吼,就跟当年的张翼德一样,横矛当阳桥,一声断吼,不但吼断了桥梁,就连那奔腾狂怒的江水也跟着倒流起来。
那气势,还真把陈让他们吓了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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