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吧门,孔明又一次踏入了十三吧的巅峰期。
这里不止一扫过去的疲态,更是进入了一个新的高潮。每一张桌子边,都坐满了形形色色的红男绿女。
孔明在这些人当中穿过,一阵阵浓烈但劣质的乙醇气味刺激着他的鼻腔。肮脏的地板,东一片西一片地,有着一滩滩黄黄白白的呕吐物,微生物在空气中受到湿度和温度的眷恋,疯狂滋长,酿出阵阵酸馊。
孔明几经辛苦才走到吧台前,水先生一如既往地在那里站着。今天生意明明这么好,可他的表情却比委鬼集团刚来到荆州城时,十三吧完全没有生意的那段时间更痛苦。
“老板!”
一见孔明来,水先生像是大坝放闸,原本紧绷着的严肃表情,瞬间崩溃,水止不住地从眼眶流下。
孔明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吓到水先生,把吧台的餐巾纸递了过去,原本想要对水先生说的一肚子情报,全被憋在肚子里。
“要喝什么?”
“什么都行,只要能解渴。”
“不带酒精的可以吗?”
“可以,不过……”
没等孔明说完,水先生已经转头忙活去了,留下孔明坐在吧台前一脸懵。不过是倒弄几下的功夫,水先生就弄出一杯透明无色正在冒气泡的液体,装在玻璃杯里,推到孔明的面前。
“你又在弄什么东西糊弄我?”
“没有糊弄,就是最普通的荷兰水而已。”
孔明知道在这个世界里的汽水被称作荷兰水,好像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汽水也曾经被这样叫过,但渊源就不太记得清楚了。孔明灌了一口,就是每个人都能懂的那种透明色柠檬味汽水的味道。
“你不是一心想卖酒的吗,那些人……”孔明扭过头去,手指在空中绕了个圈,把整个十三吧的所有其他客人都圈了进去。“这些人现在应该是在喝的真酒吧?我没用过味道饭盒,但现在你这里分明一屋子都是酒味。”
“是真酒没错。”
“那你的愿望不是已经达成了吗?那么多客人,每个人都在你这里喝那么多,还有什么可愁的?不会是,真客人好不容易来了,你却没办法弄到更多真酒了吧?”
“真酒也好假酒也好,只要我想,多多都有。”
“那我真不知道你在哭什么,生意太好了,账算不过来?”被眼前的景象所分散,孔明几乎忘了自己来十三吧的目的,和水先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就像以往他每一次来十三吧的那样。
“你仔细看这些人,他们哪是在喝酒的。”水先生摇摇头,寂寞地又擦拭了一遍手中的玻璃杯。
孔明再扭过头去,那些酒客的兴致依旧炙热。比如在孔明左半边屁股斜对开外的那桌人,看起来应该是公司里的部门正在聚会。他们分排依次坐好,坐在长桌子尽头、两排人中间的首席位置的,大概是这群人当中的头子。他端坐不动,看着属下里三两个频频站起身给同事倒酒的活跃分子们忙活,不时地点点头,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杯子中或褐或红的酒。
而那些频频起身的同事,则像采蜜的蜜蜂一样,殷勤地来回探看在座的其他所有同事。只要一有人杯子空了,或者停下了举杯的手,就会被他们举着杯子过来访问。
“你是不是不给面子嘛。”
“你可不要扫了7总的兴致哦!”
一阵说三道四之后,不管愿不愿意都好,空杯的人都要被满,然后站起身,像丢了一千万文之后依旧要对别人说“我没事”一般笑着,把满满的一杯酒灌进肚子里。然后众人齐声鼓掌欢呼,一阵喧闹之下,酒杯又被满了。
又比如孔明右边屁股对开的那一桌,一桌人全体站了起来,全部冲着一个正在把酒全部都倒进一个大容器里的人拍烂手掌。那个倒酒的人最后举起满满的一桶酒,举过头顶,往自己的嘴巴里猛灌。他获得了短暂的荣光,当所有酒都被倒尽的时候,他的肚子像是热气球一样涨了两倍。估计肚皮是换了极具弹性材料制作的人工肚皮,正常人的话,这样子喝,早就已经死了。
在吧门附近的那一桌,则已经是进入清理战场的状态了。多数人已经趴倒在桌边不省人事,少数几个仍旧清醒的人,则把醉倒的同事们捡起来,陆陆续续地往外面拉,丢到已经停在吧门外的驴车。几个面容姣好的女士,则被他们之中像是司一样的人,拖一个悬浮包厢里,门关,包厢就不知道飞去何方。
“世道变了,孔明。”
孔明回过神,回头去准备接水先生的话头。
“他们并不是在喝酒,他们只是用酒去包装了一场又一场欺凌而已。”
孔明没有说话,身后的劝酒声没有停止,依旧此起彼伏。在拥有味道饭盒可以调节味觉中枢的今天,孔明可以肯定这里多少人是真正的想喝酒,爱喝酒,更肯定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喝醉酒。
但是,他们不是在这场欺凌里被侵害,就是叛变到施害者那边去,不断地被酒精或者用酒精残害着身体。
“孔明,你知道刚刚那桌女孩子们,会被那些人带到什么地方去?我不知道,我也不敢知道。他们出了十三吧,做了什么,都与我无关。但是,我不能这样自己骗自己。酒,是我卖给他们的。”
水先生已经把手中的玻璃杯擦了十八遍,但面还是有难以洗白的污渍。水先生用力地继续擦第十九遍。
“酒虽然和普通的食物有很多不一样,但世间的酒,没有不是用食物酿造的。酒,它理应和食物一样,要给人温饱,给人安全,给人幸福。但是现在,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世道变了,酒也变了。酒不是食物,酒是害人的毒物!哦!我懂了!”
水先生自言自语,完全没有管孔明有没有在听。虽然,孔明是不可能不用心听水先生的情报的,但此时此刻,水先生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正常的人,听人话说人话的人,坐在他的对面,好让他的牢骚不是对着空气。
“因为他们发现了,酒原来可以不是食物,酒是可以用来害人的,所以他们才会重新把酒拿出来给我卖,对了,就是这样!”
孔明对这句话特别在意,他打断了水先生的自言自语。
“重新拿出来给你卖?他们是谁,又是委鬼集团吗?”
“不然呢?”
“所以现在这里的所有酒,并不是你手眼通天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搞来的黑货。”
“别乱说话,我这里什么时候试过给你们那种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让人再听见你在任何地方说那种话,不然。”
水先生把手中的玻璃杯倒扣在吧台,两人顿时失声。片刻之后,孔明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把自己之前在下水道里的见闻告诉水先生。他和月英虽然找到了很多吃正经食物的人,但这些人是不可能来到地面世界光顾水先生的;而他也没办法说服地下的人把食物送来,也就是说,他们找人的计划到现在为止是毫无进展。
“你居然找到那群地底人?”
孔明对水先生的答复有点惊讶,他原以为水先生会比现在更兴奋一些,但现在看来,水先生好像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一般。
“他们不能来的,照现在这样的形势下去,想要找人,只能到荆州城外了。”
“下面那个人也是这样说的。”
“元直这是身在委鬼,心在汉啊。”
孔明指着水先生,张大嘴巴正想说“你怎么也认识元直”,却又马反应过来,把这句话吞了回去。这种话只会说多错多,一个不小心还会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你以为我的酒都是怎么来的?”
“可是,他明明说过地下的食物不能拿来的!”
“对你当然这样说了,我又怎么一样呢?你看这间吧。”水先生指着那些醉得东倒西歪的人,这里是真的恢复了过去的景象,只不过似是而非而已。
“我拿他一点点谷子稻子麦子葡萄什么的,酿成酒,谁知道?他也高兴有人帮他‘处理’库存,这叫双赢,年轻人。你呢?你叫别人把食物直接给你拿到地面派给别人吃,那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呢?不可能的嘛!”
水先生总算恢复了精神,等了那么多天,他终于等到孔明这一个真正的客人。
“我是什么人,只要在这个荆州城里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个。”
孔明说着,把元直给他的草席和刘玄德留下来的信都拿了出来,递给水先生。
“在下面的时候,元直送这张草席给我,说只要找到它的主人,就可以找到正常人。然后,我们回到家,老弟给我这封信,说有个手臂很长的人来找过我。”
水先生并没有打开信封,倒是对草席很有兴致,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传说中的草席就是这样的吗?到底怎么用啊,又没按钮又没开关,孔明,你知道吗?”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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