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天夜里,我发现最疼我的大姐不见了。后来听人说,她嫁给了一位六十有七的老翁做妾,自那时以后,大姐便再也没有见过。”
薛尔思闻言心中一颤。
这铜钱的来历,莫不是
他不愿再想下去。
然而,更残酷的还在后面。
便会听到纪,继续道:“六岁那年,束脩不够,父亲又凑了一笔钱,供我读书。而一直舍不得多吃一口饭,一切好东西都要留给我的二姐,也不见了。”
“七岁那年,三姐也哭着离开了我,此生再未见过。”
“八岁那年,父亲带四哥五哥,进入山中狩猎,以为我凑其束脩,但回来只有两人,五哥据说死在了虎狼之口。”
“九岁那年,四哥也去了。”
“十二岁那年,我的父母,也在邪魔动乱中,死了。”
说到这里,纪一阵的沉默。
随后又往嘴里塞了一颗糖葫芦,神色恢复了平静,继续道:“所以,我不知道读书有没有错,也不知道读书是否有用,更不知道,什么是儒道,也不明白何为读书人。”
“我那时候只知道,我该读书,也必须读书。因为自小,我的父亲便告诉我,我只能为活下去而读书。”
“人有七情六欲,当所有情绪加到一起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宿命中注定与书籍牵连不断。唯有读书,也只能读书。”
“千年之内,我涉及黑山白水,历经百劫千难,为的就是在我每次人生中找到属于我的书。”
“我苦读春秋经史,在六岁那年,我第一次接触书,便爱不释手;九岁我悟出一丝道理,神魂立于九天之上,第一次有了要写一本属于我自己的书籍的想法。”
“二十岁,我熟读天下书籍经文,纵横昭阳四野,朝堂之上,再无敌手。”
“我创立了一道,后世有贬有赏,也有嬉笑者,不乏不屑一顾人。”
“千年来,他们都说我是个喜欢杀人诛心,口蜜腹剑,口诛笔伐,表里不一之辈。是最阴险的读书人。”
“我不在乎,毕竟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之地,有人运筹帷幄,决胜在千里之外;有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有人百步穿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而我便是享受这份属于读书人的快感。”
“我创之道,始于浩荡天恩,逐百鬼夜行天下无双,风无声心如止水,光无影七剑无衡;海纳百川,浑然依啄。”
“我创之道,也只为我的道,因为那是我所创,与你无关,与他人无关,也与众生无关。”
纪背负着双手,淡淡说道。
薛尔思一阵的沉默,良久之后,眼中才重新有了神采,旋即一阵惊人的气息扶摇直上,冲临九霄,天地风云色变。
他实力突破了!
顷刻间便破了四品的界限,登临三品程度!
然而,这还没完,气息一直在膨胀,三五分钟之后,一阵白色的光华闪过,四周空气为之一清。
二品半圣,成!
但,他身上的儒道之气,与读书人身上的截然不同。
也与纪身上的气息不同。
薛尔思缓缓收回了体内的力量,冲着纪微微鞠躬,道:“所创之道,只为自己。读书也只为自己而读,于他人有用无用,又有何干系。”
“之前是在下太钻牛角尖了。读书本就是持之以恒,不为外物所动之事。无论是为国读书,还是抱有其他目的,都让读书不再纯粹。”
读书只为自己,看似自私,没有为国为人的高大上,却也最真诚,最纯粹。
薛尔思缺的不是为国牺牲,为人族读书的理念,他缺的只是这一点点的残缺,以及不圆满。
为自己而读书,理念纯真,最过单纯,看似残缺,却是补完他新学儒道的最后一环。
那些天天喊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者,其实他们的读书才是最不纯粹,也不干净的。
纪微微一笑,眼中赞赏一晃而过,道:“你悟了?”
“悟了,先前念头太杂,所想太多,其实到头来也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薛尔思淡淡道。
看来,他真是放弃了某些执着,重立了自己的读书之道。
从一开始只想着为生灵做点什么,为天地贡献自己,到现在只为自己读书,虽看似退后一步,立意下乘,但也从此海阔天空任鸟飞。
从此自由,再无束缚。
也不再局限于夫子旧日之道。
这才是新学应该所走的道路。
纪点了点头,继续道:“你的路,才刚刚开始。不急,慢慢来,以小见大,未尝不是新的道路。”
“算了,这冰糖葫芦也算吃完了,走了走了,不陪你玩了。”
说罢,便朝着小青走去。
薛尔思眼神闪烁,再次冲着纪的拱了拱手,轻声道:“纪君,可是夫子?”
纪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哈哈一笑,道:“夫子?那可是圣人,一心为他人的圣人,老子只喜欢自私自利,才不是他哩。”
纪走后,薛尔思又站在原地,静默了良久。
片刻后
突然说道:“陛下还不出来吗?”
旋即,一道人影浮现而出。
是玄景帝。
他仍旧是道士打扮,看着薛尔思,淡淡道:“当不得陛下二字,薛大人还请不要妄言。被龙皇陛下听到,便不好了。”
薛尔思不置可否,片刻后,继续道:“陛下可知,我曾建议龙皇将你斩首示众。毕竟昭阳皇族作恶多端,不杀你不足以平民愤。”
“但龙皇慈悲,并未杀你。不过陛下却出现在我等面前,就不怕在下出手吗?纪君在此,陛下应无处可逃。”
玄景闻言帝叹了口气,道:“我昭阳皇室,确实作恶多端,杀百次也不足与偿还恶果。不过在下还有些用处,这残余之身,还能为龙皇陛下所用。”
“所以,薛大人如果杀我,还请耐心等一等。待我等的人来了,再杀我不迟。”
等人?
薛尔思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头,一拱手道:“不知陛下,所等何人?”
玄景帝也不多言,反而擦了擦额头,在额头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2号数字。
旋即,抬起头,看向了虚空,在天际之处,一道漆黑的魔影,正向着此地,飞速而来。
“我等的人”
“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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