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网络,也就意味着依赖实时地图的浮空车全面报废;机师们也无法同时操作多台卡车,下城区工厂也无法再实时汇报自己的产出,无缝调度运货车队。
街道两侧的路灯并没有光感设备,它们仅仅只是连上网络、通过退火装置提供的天气数据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天气下提供合适的亮度。在网络瘫痪的当下,街头巷尾的所有路灯、指示灯全数熄灭。
比黑夜更为昏黑的城市中,唯有街头巷尾的店铺中漏出些许光辉。
这一刻,上城区仿佛也变成了下城区——那里的人们早已适应了这种依靠工厂机器光源来辨识街道的生活方式。
失去了网络,也就意味着失去了联络能力、失去通过网络获取情报与新闻的能力。
路上的车子们混在一起、堵成一团。有人想要回家,有人想要出门。联系不到自己的亲人们,他们心急如焚。
少数强行开起来的浮空车,车主几乎都没有掌握真正的驾驶技术、无法控制住浮空车的方向与速度。并且车主的视线也被局限在了身前、无法像是往常一般获得三百六十度的球形视角。
除非直接拉升到足够高的程度,否则多数便如被击坠的轰炸机一般、以决绝的姿态撞向了高楼、立交桥或是空中的广告桥,亦或是相互碰撞然后坠落到街道上。
人们扯着嗓子互相咒骂,掩面哭泣。互相攻击,毫无意义的四处奔行。像是大雨之前破土而出的虫蚁,地震之前焦虑奔逃的鼠兽。
秩序坍塌之时,趁乱打劫的事却反而并没有发生。倒不是人们变得理性,也不完全是因为这灾难平等降临在了所有人头上……
最主要的原因是,城市因拥堵而完全停止了运转。肉眼可见的一切地方都已经塞满了人——任何敢于在这个时候胡作非为的人都会成为少数,被惶恐而焦虑的人群宣泄心中的不安与怒火。
而所有人都想要动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动不了。
过去两三个小时,车流几乎一动不动。聪明人早已抛下了车子,甩飞了高跟鞋,踉踉跄跄在人行道上快步奔走。
人们焦虑的抬起头来,在人潮人海中努力确认每一个人的脸,若是能看到熟人便会竭尽全力的大喊着对方的名字,像是看到主人的宠物般挤过去相认、随后抱头痛哭。
永夜降临的第一天,人们什么都没做。
他们四处奔走,走到头晕眼花、口干舌燥、大汗淋漓,在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呼号着,寻找着自己关心、却联系不上的人。那些本来还能维持镇定的人,也被这种氛围带动着、逐渐变得不安。
人潮人海拥来挤去,人们竭尽全力的逆流而上、反复错过。最先团聚起来的人们组织起了最为原始的秩序——分开找人,并在约定的地方汇合。通过这种手段,拥挤无比的街道一直过去了十多个小时,才逐渐再度变得人烟稀少。
人们渐渐的,聚集了起来。
夫妻,亲属,朋友,同事,同学,邻居,师生……人们以各自的社会关系聚集起来,不断确认着新加入者还有哪些需要接过来的人。
他们完全失去了光明与网络,原本熟悉的城市却仿佛变成了黑暗的原始森林。只是哪怕出去探听消息,就有可能一去不回。
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再度回到了百余年之前,一切消息通过口口相传、如瘟疫般蔓延。因为恐慌,添油加醋,因为迷茫,缺斤少两。
它的运行是那般迟缓而不精确,但好在眼下的事也并不复杂。
永夜降临到现在才不过第二天,幸福岛的民众就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
毫无疑问,赛博教会就是这些日子里一切阴谋的发起者。同时更是偷走了他们的龙、捅破了天的罪魁祸首。
沸腾的热血顷刻间便化为彻骨的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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