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许向威正坐在王月明家堂屋的小板凳，面对曾经的师傅，未来的岳丈，王全胜。

他是来给王月明送他确实要去当兵了的消息的。一进门，他就先遇了师娘，李翠萍。见他红光满面，神采飞扬，李翠萍就猜到王月明先前和她说的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她没忍住盘问了下，许向威顺势就将好消息先分享给她了。

高兴的李翠萍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张口就把他和王月明的婚事定下来了，话还和她说给王月明的挺像：“什么时候走？等我先把你和明子的婚事儿给办完了的吧？”

许向威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好事儿了。他一边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一边还要假装矜持，“师娘，要不，我和明子的事儿先往后延一延？我家现在暂时还是拿不出彩礼钱。”

婚事都允了，李翠萍哪儿还会在意彩礼钱？只不过，即使心亦如此，类似这样的话她却也不会明确说出来罢了。

“等你到了部队里拿了津贴，再补给我就成了。”

她是真的替许向威和女儿高兴。对许向威，她其实一直也都是满意的。这孩子在她家好几年了，勤劳认干有眼色不说，长的还好。唯独就是家里的底子差了点儿。女儿的心事，她当娘的，早就察觉，可越是心疼女儿，才越是不舍得眼看着她去吃苦。现在好了，许向威要是能去当兵，以后的日子再差都有限。

正这么说着，许向威的师傅，王全胜就从堂屋走了出来，“你俩说什么呢，这么热闹？向威，你先跟我进屋。”

其实，李翠萍的话王全胜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也不是真看不许向威，只是想要许家拿出个态度出来。谁知道就盼来了许向威当兵的消息。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只是，他觉得这消息来的有点儿太过凑巧又蹊跷。

师傅既然问起了，许向威就不得不答了。只是拿妹妹换前程这种事儿，真是好说不好听。但是说假话吗？两家就在同一个镇子，这事儿根本是瞒不过去的。

思来想去，许向威还是实话实说了。这实话，让王全胜从一旁的床板拿起并没有装烟草的烟袋，许久都没能放下。

对许家那几房人，他也算是早就认识了。实话说，他一向都是有些看不大房和二房的姿态的。他以为，三房不管是为人处世，还是道德人品，都还算是可以的。这也是他当年为什么会收下了许向威当徒弟的原因。没想到，到底是打脸了。

“你那亲妹子才六岁吧？”

平常，许家三房没少差那小丫头来给许向威或者他家送东西。王全胜虽然平常大事儿不管，但对许向文还是瞄到过两眼的。在他看来，那孩子虽然长的玉雪可爱，但却是带着些天生不足的。他观许向威平时的举动，分明对那孩子疼爱的很；平常在镇子里活动，他也没少听说许老三夫妻俩为了小女儿是怎么忤逆许广智的。他还以为，他们是真爱那孩子。

“是。”

许向威低头搓着衣角，咬着嘴唇。被师傅逼问出这话来，他心里不是不难堪的。他也舍不得妹子，可他有什么办法呢？错过了这样的机会，谁又能保证妹子以后不会再碰到这样的事？到了那时，他们就有抵抗的能力了吗？倒不如索性给他换一个翻身的机会。

“到了部队，我会好好争取机会的。我会让这世界，再没有人敢欺负我许向威的妹子。”

这话说的霸气，但王全胜可不是十几岁血性莽撞的孩子了。更何况，才六岁的个娃娃，就这么送出去，能不能活到许向威有出息还不一定呢。

可这话，他不能说。说出来就像是要咒人家孩子不好似的。

于是，他就轻轻叹了一口气，在床腿磕了一下烟袋锅，然后才缓缓问许向威，“和明子你俩的事儿，你是如何打算的？”

这题许向威会，他和爹娘已经商量打算过了。

“如果师傅不介意，我想早早迎明子过门。一来，也能和我爹娘做个伴；二来，我在部队也能安心。”

这话说的，全然都是在为他自己打算。王全胜听了，立刻就有点儿不太满意。更何况，他刚才明明听到许向威在自家大门口对自家婆娘不是这么说的。

“明子比你小一岁，要是等你两年呢，也使得。”他沉吟了一会儿，慢慢如此说道，“这样，你呢，安心去部队当兵。等时机成熟了，你俩再结婚。”

许向威一听就知道，师傅这是对他这安排不满意。难不成，还是因为彩礼钱？别说这次爹娘要送他去当兵，需要给他打点行李；就是二伯那里，他们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们白帮忙。所以，十块钱的彩礼钱，家里是真的拿不出来。

难堪再次袭他的心头，许向威几乎是呼的一下站了起来。但转过身，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将脚迈出师傅家的堂屋门去。因为，院子里，穿着一身崭新的大花袄的王月明正一脸委屈的瞪着他。

这让他觉得，自己要是毫不争取就走，就实在太对不起王月明了。

“师傅，您就不能成全我和明子吗？”许向威没有转回身，但到底问出了口。

王全胜就道，“向威啊，你去当兵，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可想过你爹娘和明子将来在镇子会承受怎样的渔轮压力？还有就是，为了你一个当兵的名额，就把亲闺女送出去了，你爹娘真的会好好待我们家明子吗？”

许向威没想到王全胜竟是这么想他们家的。一时间，他有些接受不了，也有些受伤。

“师傅，”他转头看着王全胜，试图辩解，“我们家什么情况，您是知道的。要不是被逼到了份，我，我和我爹娘怎么可能会舍得文文？您也知道，我对文文那孩子到底怎么样的。”

怎么样又如何呢？还不是关键时刻就被推了出去？

王全胜也不和许向威争论，只说，“你和明子都还年轻，不怕等几年。你若是真有志气，几年的时间也够你熬出头了。到时候你回来，我一定把明子嫁你。”

许向威嘴巴动了动，终是问，“您说的‘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王全胜是块老姜了，虽然才不大一会儿功夫，但却足够他思考清楚要如何才肯发嫁女儿。

“等你能让明子跟你随军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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