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门码头上,陆经派出的几路人都陆续返回了。
浙江督抚相聚在一起,只是这种相聚的方式让彼此都感到心酸与世事无常。
邓植则被套进一个麻袋,混在补给里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进了底舱,参与抓捕的锦衣卫缇骑轮班守在底舱看管着。
浙江督抚被锦衣卫带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杭城,这是赵文华和胡宗宪的功劳,对于接管浙直总督大权赵文华有些迫不及待,他要第一时间让浙江督抚的那些部下知道、他们头顶上的天儿已经变了。
事与愿违,获悉督抚被锦衣卫带走后,在杭城的总兵、参将、把总、还有湖南和两广的那些土司府的狼土兵将领们,一个接一个的涌向了武林门码头。
等赵文华坐着四乘大轿赶到武林门码头时,看到是这样一副场景,肺都要气炸了。
赵文华虽然贪婪但并不笨,连忙喝住鸣锣开道的卫队,收敛起昔日的狂傲,派了一个心腹去锦衣卫船上传报。
北镇抚司的暗探名不虚传,孤园内赵文华的馊主意刚出来,千户黄绣就知道了。
校尉进来报告赵文华来了的时候,陆经和黄绣正挠头,上官辰和陆绪不在,两人带着几个锦衣卫缇骑便衣去寻槽帮的段彪子刚离开。派谁去玉皇宫报信儿还真是令两人头疼,关键是报信儿的几个人必须功夫了得,万一来不及的话也能拼死救出张经的孙女。
残耳朵百户正在船舱里陪着浙江督抚。
残耳朵一回来,立刻就跑到船舱里,见张经第一面就是跪下磕头谢恩。
残耳朵据说家里很穷,世代家里出海捕鱼为生,倭匪猖獗显然是影响到了出海的渔民,残耳朵家里唯一的渔船也被徐海烧毁,残耳朵不对倭匪恨之入骨才怪。
这一跪闹的浙江督抚二人面面相觑,一个押解他们进京的锦衣卫给两个阶下囚磕头,也太出乎两人意料了,两人连忙搀起残耳朵。
“这位兄弟,我等待罪之身,受不起你这一跪!有什么但说无妨!”
意思很明白,我们不清楚你所为何事,阶下囚受不起大礼,有什么就明说吧。
显然是有些许误会,残耳朵虽然嘴巴大了些,但这些年见的多了,也明白他们的顾虑是什么。
“大人!小的是宁波卫调入锦衣卫的,小的家里原本是象山的渔民,被倭匪烧了渔船,一家老小生计无着落,又不愿跟着倭匪,为了替我爹养家糊口小的就投军了,小的打心底佩服两位大人!两位大人莫怪小的唐突!”
残耳朵嘴巴倒是很伶俐,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
浙江督抚不禁感慨,为官一任不说造福一方,总要做些正事,落魄如此还是有人感激他们二人。
残耳朵刚套好近乎,一个锦衣卫缇骑走进来,耳语几句,残耳朵来不及道别,匆匆随着离开。
武林门码头上,陆经带着千户黄绣,十几名锦衣卫缇骑摆开阵势,来到赵文华的轿前,亲迎赵文华登船。排场不可谓不大,瞬间被码头上的人围了起来,看热闹的不管懂或者不懂,都知道一点,钦差大人的脸面很大,锦衣卫摆开阵仗迎接一个人,在杭城还是头一遭。
赵文华撩开轿帘子那一瞬间,小心脏咚咚直跳,从来没有这样满足过,人生如此夫复何求,赵文华的虚荣心得到了莫大的满足。
“指挥使大人,太客气了,文华受宠若惊!”赵文华满脸都充满了笑意,礼尚往来嘛,直接称呼陆经指挥使,不明白的还以为是锦衣卫的老大来了呢。
“钦差大人,请!”陆经并不想过多的啰嗦,他要做的无非就是吸引赵文华的注意力而已。
“指挥使请!”赵文华倒也不客气,丝毫没有意识到若是上了船,船舱里面那些一直瞧他不顺眼的土司老爷们可没那么好对付,土司老爷喜欢动手,万岁爷怕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生死去和某一个地方的土皇帝起刀兵。
十几名锦衣卫缇骑护卫着、围着赵文华,密不透风。
赵文华上船时,残耳朵从另外一艘锦衣卫大船悄悄的溜上岸,赵文华和他的随从们竟无人察觉。
上官辰和陆绪带着刀疤脸和他的六名手下,正等在武林门内段彪子的家门口,门口的段彪子手下拦住了他们,通州分舵陶霖的朋友这身份不管用,段彪子的手下很蛮横。
“我们舵主正忙着会客,诸位先在此等候!”言语客气、态度蛮横,还是蛮横。
陆绪一言不发,径直就要朝里闯,被上官辰一把拉住,“等就等吧!不要急躁。”
刀疤脸原本要随着陆绪朝里闯,手都按到了刀柄上了,这时候也只能站到陆绪身后。
段彪子家的门房很大,陆绪却不愿意在里面呆。
残耳朵一口气从码头跑进了武林门内,稍稍停歇向路人打听了段彪子的家,又开始飞奔。
陆绪刚刚从门房走出来,一抬头就看到残耳朵远远的跑过来。
“大…大…”残耳朵上气不接下气,正要喊出声来,就被陆绪的眼神阻止了,残耳朵也是机灵,就势改了口,“大公子,家里有急事!”
“别急,慢慢说!”陆绪不由分说拉着残耳朵朝着段彪子家斜对面的胡同口走去。
到了胡同口才停下,“什么事?这么着急!”
残耳朵小声说道,“大人,陆指挥和黄千户吩咐、让属下随两位千户大人立刻带人去玉皇宫,他们要对张总督的孙女下手,晚了人怕是要被掳走!”
“锦衣卫眼皮子底下,竟敢如此猖獗!”陆绪忍不住怒上心头,这明显的是报复,或是落井下石,太不把锦衣卫放眼里了,“城南的事露了?还是发生了别的事!”
残耳朵有些着急,“大人,还是赶紧招呼兄弟们出发吧!依属下看城南的事已经被发现了,这就是他们的报复!”
玉皇宫再熟悉不过了,大队人马还未到杭州,陆绪就带人护送罗青到了那里。
玉皇宫的长青子名声在外,医术精湛,江南一带颇有名望。
俞大猷和长青子私交深厚、屡次向陆炳推荐。
按俞大猷的推荐,长青子此人仙风侠骨、深受王阳明心学熏陶,有一副忧国忧民的热心肠。令陆炳犹豫不决的正是这点,朝中以徐阶为首的正是以阳明心学一派,虽说一直密谋反严,但徐阶此人,阴狠毒辣不说,还是十足的伪君子,若是此人掌权怕是比严嵩更甚不说,还要坏了天下读书人的风气,损了阳明心学的名声。
陆绪至今尚不能明白伯父为何对徐阶评价连严嵩都不如。
陆绪的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来不及细想,拉起残耳朵就往段彪子家的门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