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人和小阁老的手下在通州码头那档子事儿，很快传遍了京师。

消息传播速度之快，令严世蕃心惊肉跳。

换做别人严世蕃并不会怕，可面对陆炳、严嵩再三叮咛要敬而远之、畏而不惧，嘛意思，就是该合作就合作该对抗就对抗、前提就是不要想着弄死他，不要想着和他斗来斗去，人家可是皇上的发小。

更何况正值廷议浙江督抚功罪的节骨眼上，若是让陆炳横插一杠子，怕是会白费了心血不说，还要搭上赵文华的性命。

别说嘉靖、任何一个大明皇上怕都不会容忍不把锦衣卫放眼里这档子事，这个不是挑战皇权么，锦衣卫是什么、说穿了不就是皇家的奴才、看门的，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怎么着你们家比皇家还牛！

严世蕃心里面不知道把赵文华骂了多少遍了。

什么狗屁事都要人擦屁股，为一个邓植划得来么！

你派人追杀能不能打个招呼？

更可恨的是派出的人还公开打着小阁老的旗号，竟然公开藐视北镇抚司，原本陆炳和朱希孝这俩老小子就不食人间烟火，板着个脸油盐不进，非要主动去招惹，怎么着！非要把锦衣卫逼成对头才好玩，还生怕天下人不知道这事儿幕后是严家。

严世蕃四处堵漏，原本在锦衣卫那里折了的面子也不得不暂时忍下，陆炳这亲家不趁机砸一石头已经烧高香了，去问罪那才是愚不可及。

至于那四个大汉，一早的被墨匠罗龙文安排东厂的人随便寻了个由头弄死在诏狱，事后罗龙文才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

“小阁老，通州码头上那四个人被东厂抓了，东厂下手也忒狠了，进去一天不到就过去了。”罗龙文是这样给严世蕃说的。

严世蕃很满意，心照不宣的说道，“进了东厂那里还能好端端的出来，给文华传个话吧，要好好的抚恤家属，多给些钱。”

不过还是有些损失，东厂不比前些年秦福还活着的时候，黄锦这人还真是有些像他的侄女婿陆炳，大奸若愚、骨子里油滑着呢。

出面办这些事的人在北镇抚司和东厂那里怕是全露了，黄锦和朱希孝正等着呢，怕是这些人以后在东厂和北镇抚司都不会有好日子了。

想到以后锦衣卫和东厂那里可用之人又少了些，又要耗费精力去培育新人，小阁老忍不住就要去问候赵文华他祖宗十八代。

好不容易善后处理完，严世蕃再细细回想一下，甚至怀疑有人故意散布的消息，能做到这些的只有锦衣卫和东厂的几个人。

锦衣卫的陆炳、朱希孝，东厂的黄锦，最可疑的还是陆炳，这手以攻代守玩的真是好。

这一局算是吃了个小亏。

大明门内五军都督府背后有一个大院子，大院门口上清晰的写着“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几个大字，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中枢所在，除去北安门外文昌宫胡同的北镇抚司、锦衣卫大大小小的总部机构都在此办公。

锦衣卫督帅陆炳的书房，这是陆炳在锦衣卫衙门里最放心的地方，平日里都由最信任的心腹校尉守卫，非陆炳许可不得靠近，也许大明朝只有嘉靖帝一人能够在未得到陆炳允许之下进入这个院子。

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的黄锦这会儿正在陆炳的书房呢。

嘉靖皇帝少年时代有两个人终日陪伴，一个是陆炳另一个就是黄锦。

书房内还有一个人，陆炳的侄子、千户陆绪。

“孩子，没事了，严世蕃正忙着堵住京师众人的嘴，那里还有空来找你伯父问罪！”黄锦听完陆绪讲述的通州码头上的情况，乐的合不拢嘴，“好孩子，你这个讯号发的好，朱二公子的手下也能干，这下小阁有的忙了，看他还敢瞧不起锦衣卫。”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黄锦特意夸赞了执掌北镇抚司的成国公朱希忠的二弟朱希孝，夸赞有两层意思，一指镇抚司提前派出人手去了通州码头，二指事后大肆鼓动宣扬小阁老的手下不把锦衣卫放眼里。

陆炳执掌锦衣卫，朱希孝是其得力手下，北镇抚司做的事他能不事先知晓么，更何况陆、朱两家还是成国公朱希忠的嫡长子娶了陆炳的嫡长女这样的姻亲关系。

陆炳何等聪明的人，那里听不出来，连忙撇清干系。

“公公说笑了，那个丫头恰好是上官辰昔日西北军中好友的女儿，绪儿也是和他师傅从天津卫办差归来，恰好碰上，撞上了焉能不救，倒是有人冒充打着小阁老的名头招摇撞骗这事很蹊跷，得空见了小阁老还是要把这事说个明白的，还是要查一查的，还小阁老一个清白不是！”

黄锦哈哈大笑，“哎哟，我说陆大人，咱家可是看着你长大的，瞧我这张嘴，当着孩子的面又不着调了，孩子、我跟你伯父呀，那可是四十年的交情了。”

黄锦这话不假，陆炳也感觉自己有些谨慎过了，不好意思的说，“公公，你瞧这孩子，原本想让他跟着上官辰在经历司学学功夫、少些抛头露面的，经历司倒也安稳，谁曾想出了这档子事，怕是想安稳也不易了，听说东厂今年还没从北镇抚司挑好人手。”

黄锦如此倚老卖老还有一层，陆炳原配过世后，续弦娶的正是黄锦嫡亲的侄女。

陆炳的话还没说完，黄锦就明白陆炳要说什么做什么，笑道，“你这贼猴子，自家的孩子那能不管，明个我就给朱二公子打声招呼，连上官辰都一并调入北镇抚司，至于再去东厂倒没那个必要，动静大了反倒不好！”

陆炳见状，转头对陆绪说到，“还不赶紧谢谢你姥爷，瞧瞧你们惹得这档子事，黄公公都不得安宁，去了北镇抚司可别再招惹是非。”

陆绪连忙跪地，“陆绪谢黄公公栽培！”

随着陆炳嘴中一声嗯，陆绪连忙改口，“陆绪谢姥爷，姥爷请喝茶！”说着就势端桌上的茶盏双手举过头顶，奉到黄锦面前。

黄锦接过茶盏，嘴中不住的，好！好！好！

书房内陆炳和黄锦一起哈哈大笑。

“以后呐，北镇抚司里就有了咱们自家最可靠的人了，要查些事也容易了不是。”黄锦似乎早有预谋安排陆绪做一些事情。

陆炳没有吭声，只是将头转向黄锦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万岁爷一直对东南倭匪忧心忡忡，报上来的折子里说什么的都有，都把万岁爷搞迷糊了，咱们俩呀，要瞅个时机，把这个差事览过来，对你我都好！”

陆炳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也笑道，“公公所虑甚是，这些年来炳也一直从各地边军中物色可靠人选进来，绪儿不愁没有帮手。”

黄锦笑道，“都说督帅老成谋国，果真名不虚传呀！”

两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