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拾遗轻弹七弦琴。
旁人仔细聆听,心中起了波澜。
这琴声,在描绘着春日景象,生机盎然,百花斗艳,万物复苏,更有燕子北归,叽叽喳喳,琴声短促而急,轻快翩然。
忽然一阵风吹过,吹得贡院的柳条弯腰。
陈拾遗的琴声,渐入佳境,可不知怎么的,曲中竟然隐约有了一丝悲音。
他浑身气劲自然而然融入到琴声之中,声音大振。
但那声音,却不再轻快翩然。
本该轻拂而过的春风,变得好似剪刀一样。
代表着春日欣欣向荣的燕子,都好像无法承受着突然转凉的春风,叽叽喳喳变作了哀鸣。
众人本来沉浸于曲中,欣赏着琴曲,心中佩服。
不愧是那个三次会试,三次上榜,却三次自抹姓名,不参加殿试的陈拾遗。
人人面露陶醉之色,甚至蓑衣卫都有些失神。
但这琴音忽然变动,人人只觉得寒意袭来,身体一颤,露出惊诧之色。
一只北归的燕子,从天空下坠落,摔在地上。
春风落燕。
在场二百二十九名寒门士子,无不心中悲戚。
这弹的哪是琴,分明是弹在他们心上啊!
北归的燕子,趁着春风,筑巢安家,就像是他们借着春闱,立身立命一样。
却不想,春闱只录江淮士子,不录寒门。
送燕子北归的春风,渐渐寒凉,吹落了燕子。
寒的是春风,也是他们的心。
一边默默观看的甘惟澧,表面上不做声,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干的漂亮!
科举结果已经出来了,蓑衣卫出手,加上外州官员复查,也没有查出任何徇私舞弊!
仍有七成名额,归属于江淮士子!
剩下三成,肯定也是外州有身份背景的士子补录!
毕竟小皇帝要考虑到舆论,补录寒门,只能买点名声,补录有身份背景的外州士子,则可以安抚这些人背后的势力,下次科举,也就好办一些。
不过......
甘惟澧在陈拾遗身上打量片刻,寒门确实有些才子。
就比如这弹琴的陈拾遗。
陈拾遗在琴道上颇有天赋,借此入品,如今已是五品,参加武举,说不定都能有个不错的名次。
算上这次,陈拾遗已经参与了四次会试,前面三次,都是榜上有名,但他自己抹去姓名,放弃殿试,只为争一个会试头名。
前面三次会试,一次名次比一次高,到了上一次,更是第三名,眼见着这次可能就要拿到头名,却出了这种事,心意难平。
甘惟澧心中暗笑,陈拾遗所用的七弦琴,还是当年小皇帝听了这事后,亲自取原木雕琢,以示嘉奖,不想这种人才,过了今日,只怕再不会为大乾效力。
日后可以收入府中,留作心腹,或是引荐给六国中有真龙之气的后裔,好处多多,全便宜了自己。
这时候,赵政和张识节、周继等人出了小屋。
人人面色沉凝,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见了地上落下的燕子,赵政轻轻努嘴,任平生立即会意,捡起了燕子,陛下今晚要加餐。
旋即,赵政望向陈拾遗等人,笑着道:
“朕还道是外面有什么动静,原来是你们在闹腾。”
“落榜了,弹什么琴,得赋诗一首,要不第后赋菊,要满城尽带黄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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