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敢不禁悲从中来。
幼年时,他确实有些痴呆,脑子比老王还直,二愣子一个,情窦初开,别人讨论男女之事,他竟然问为何男男不可同房。
同伴都笑他,叔伯也不甚看好,一直劝老王多生几个。
老王确实又生了好几个,但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长子,“此子不痴”之言,在先帝旧部中,甚有名声。
而今他已是护卫京师的五方营五名将军之一,武勋只在十二卫大将军之下,换句话来说,在整个大乾都能排到前三十。
年纪尚轻,已是年轻一辈的翘楚。
只可惜,老建阴侯早年暴毙了。
一直没能看到这个痴儿有出息的那一天。
一老一少推杯换盏,聊着旧事。
酒至半酣,王玄敢才涨红着脸,犹犹豫豫的说着:
“叔父....我七弟欲参加今年科举,若是中举.....”
甘惟澧摆摆手:“自家子弟,叔父懂得。”
“但是...”甘惟澧大着舌头,有些犹豫:“当今陛下,对我等旧党不甚信任。”
“渠梁公死的利索,两杯毒酒,甚至没有想过让他活命。”
“三十六名老臣,说杀就杀,不念旧情,甚至堂而皇之将头颅摆在大殿上。”
“卢家兄弟,那可是卢员外唯二的血脉,没有音信,被蓑衣卫暗中做掉了。”
“唉....”
甘惟澧叹了口气:“时局混乱,六国余孽仍在,你既是旧党,又是景国将军之后,陛下必然更加忌惮。”
“平日里还好,若是一朝得势,定然引来猜忌。”
“只恐重蹈覆....”
“嗝——”
甘惟澧及时打了个酒嗝儿,收了声。
只能听到他喃喃自语,失意道:“老夫,也是自身难保.....”
王玄敢有三品修为在身,酒量极好,不会像甘惟澧那样醉的不清醒。
重蹈覆辙四个字,虽没听完全,但他大概是明白了。
忌惮...猜忌....
当今陛下猜忌臣下,先帝呢?
开国功勋....
王玄敢一早就觉得自己老爹死的莫名其妙,明明身体硬朗,却忽然暴毙,医家大拿出手,也找不着缘由。
一品高手,哪能那么容易死?
只是之前老建阴侯离世,王家没有顶梁柱,哪怕有人觉得不对劲,也没往这方面想。
可现在一想,太可怕了....
先帝是暴毙的,或是早年征战留下的暗伤,或是灭六国被气运反噬,总之没有问题,毕竟当世无敌,不可能有人对先帝动手脚。
如果先帝早就知道命不久矣,为了让年纪尚幼的太子,坐稳皇位,会不会.....
杀功勋。
皇帝年纪不大登基,功勋必是祸乱之源,前朝无数先例都摆在书里呢!
巩固统治,方便太子即位,杀鸡骇猴,以儆效尤.....
人头滚滚,好处多多。
王玄敢心中骇然,又是一阵悲愤,不禁想起了年少时那一句句“此子非痴”。
与醉醺醺的甘惟澧又喝了几杯后,便匆匆离去。
半晌后甘惟澧双目清明,将桌上的酒一扫而空,他还能再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