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的一行人也赶到了,一个个或坐或躺在地,小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大人也顾不得看一看。
王兴叹了口气,听说这些人是从南方来的,也不知道过来这边经历了多少困难,只要一听下来休息,那行人里的一个妇人就总是挥舞着手臂跑着喊着。
虽然听不太清她说的什么,但这几天总听到,也揣摩出几分意思来。
她在说他们家有个大官,他们家是一个什么县有名的制糖家族。
明天就能进入冀平,抵达安稳的地方,那伙人只在原地休息一会儿,有好几个都站起身,似乎想去前面冀平府舍下的关卡。
安二伯和安三伯相互搀扶着,好几天没有吃一顿饱饭了,他们走着都是打颤的。
经过王兴一家歇息的地方,王兴见他们还要往前走,不由地提醒了一句:“别再往前了,那些官爷已经说了,明儿个早晨才开始检查。”
安二伯安三伯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有人跟他们说话,便停下来喘口气,然后对这个好心人道:“没关系,我家侄女婿就是这北境的大将军。”
王兴:啊?
他一脸空白,这家人怎么还越来越能吹了。
安二伯道:“你别不信,一会儿我那侄女婿都能来接、”
然后这话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安三伯打断了,“你别再吹牛了。”
要不是他们两口子喜欢吹牛,也不能这一出德安府就被人抢了个干净。
安二伯瞪眼道:“老三,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
安三伯摆摆手,不想跟他计较,向好心提醒的王兴拱拱拳,然后拉着二哥继续往前,就小声说道:“二哥,溆儿本来就不是个好性的人,再加上今非昔比,到了北境,比可别摆长辈的谱儿。”
“我本来就是长辈,怎么说是摆谱?”安二伯梗着脖子喊道,但气势上到底是弱了。不单是害怕那个侄女,更是怕许久不见的如今已是官身的宗家小子。
安三伯回望如今比难民都不如的临河村一众人,心里便是一阵后悔发酸。
若是早一步,跟大哥一起过来,或是晚一步了,便听那郑家昌盛的,直接坐船向更南边而去,也不会遭遇这么大的流离之苦。
思忖时,已经走近了那道由当地百姓和冀平府城差役共同设置下的防线。
如今天晚,差役都已经回去吃饭,只有当地的百姓和几个衣着依旧光鲜的人物在说话。
只听一人疑惑道:“听说你们这北境,如今十分盛行一种叫红薯糖的东西,连麦芽糖,如今也是家家户户会做?”
那几个坐在一边的本地百姓听见这话,面上无不是露出得意自豪的笑容。
“这自然是真的,刚才许爷还说呢,明天咱们督军夫人派来教做糖手艺的人就来了,咱们也能学。”坐在中心的那小胡子中年男人如此说道。
以往的北境,大致指的就是获凉城往北的光大草原地区,然而现在,不仅是冀平府,就连冀平府南邻的这庆阳府也是自称为北境人。
在如今处处乱起的情况下,北方各省府的百姓,哪处不想归到北境之内。
成为北境督军治下,不仅有免费的红薯秧苗可领,还能买到极为便宜的土化肥,又能有人教麦芽糖、红薯糖的做法。
可以说只要不是懒人,在这样爱民如子的督军治下,日子都不能过得太差吧。
别说那些普通百姓想要归于北境,就是这几个打算去北境收红薯糖的商人也动了在北境安定下来的心思。
如此想着,一人就转身指着远处那些倒在地上歇息的难民,问道:“北境什么人都收,就不怕生乱子吗?”
还是那小胡子中年男人,闻言就笑道:“这样的情况,咱们督军能想不到?此前半个月,已经派了两千兵士驻扎在冀平府了。我们这些乡下地方,尤其是以南省府接壤的地方,最迟后天,也要有兵士派来呢。”
“再一个说了,冀平府打从去岁的水灾之后,到现在还有一半空着呢。上面的人说了,住满之前,南边来的难民只要不是喜欢找事儿的,都可以领到府城的户籍。”
那商人闻言惊讶,“这么好的事?你们如何不去府城生活?”
小胡子摆手道:“能去的刚开春那会儿就去了,不过督军的规定和以前的不一样,若是进城,便不能分得田地。咱们都是土里刨食儿的,没有田地还靠什么吃饭。”
所以他们都是让自家孩子去城里,还能干的老人便留在老家。
饶是这样,肯远离故土的也不多。后来督军夫人又推出许多有利种植的方法,还有好些去了城里的后悔呢。
现在是难民多了,要将那城里的空位占光了,才有些个村人又想入城的。
“老哥们都是好福气了,”旁边一个站着的小商人感叹说道,“你们没往南边去,是没见那乱象。有的地方啊,甚至都要到易子而食的地步了。”
“不能吧。”当地的村民们闻言都不太相信,“即便南方遭灾了,可这才多久啊。”
就能没饭吃了?
小商人摇头,“去年涝灾,今年旱灾,以前也是这个税那个税的,江南的普通百姓早被榨干了。”
“普通百姓没吃的,那不还有大户人家吗?”小胡子想的比较多些,“不都说南方现在处处是兵祸,能抢了吃的,却也不至于、易子而食啊。”
又一人摇摇头,“大户人家可是那么好抢的?现在江南几股大起义军,也俨然分层,该满嘴油脂的满嘴油脂,该没东西吃的还没东西吃。”
谁管百姓的生活啊。
“所以说,还是咱们北境百姓有福,有督军夫妻这样的人物给撑起一片青天啊。”小胡子份外感慨,转身跟左右的村民说道,引得村民们纷纷点头。
商人们则面面相觑,这北境的百姓,都是督军吹吧。
不过听他们所言,若不是想着富贵险中求的话,来北境生活也很不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