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皆无声,只有沈夫人歇斯底里咬牙切齿的声音。
安溆冷笑道:“你所谓的金山银海,只怕八成都是民脂民膏,如今反而成了你傲人的本钱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用得着你在这里教训我?”沈夫人恨恨地看着安溆,“你要显摆你的好心,我便让这些人马上去死,我就是有钱,可以卖命。”
她看向所在船里的汉子,吩咐道:“只要你从船上跳下去,本夫人给你家人一百两黄金。”
汉子先是惊讶,随即看她不像是说笑,神色犹豫起来。
能这个时候过来城里想着捞些好处的,全都是要钱不要命的。
但这样的人,一般更看重自己。
人都死了,再多的钱也没用啊。
汉子最终是摇了摇头。
沈夫人气急败坏,还要在找人,被沈冰严厉的一声“够了”给打断。
沈冰吩咐差役去城外码头找船,便坐下来在船舱休息。
差役看到有些人抱着罐头,都给要了过去。
安溆和宗徹这边还有两坛水果罐头,那些差役却提也没敢提。
戴家那边同样如是。
安溆看看那些被要走罐头也是一声不敢吭的百姓,不由有些好笑:还真是弱肉强食啊。
沈冰还是比较在意官声的,在接过罐头的时候,说道:“记住这些人,等水退了,凡是给罐头的,都给一两银子。”
又是银子。
好像在这些人心里,只要出了钱,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索要、占有别人的东西。
这种可以被索要占有的东西,包括了生命。
甚至,索求的一方付了钱,看客们还会说被索求东西的人运气好。
毕竟一坛罐头,最贵的也就是八百多文。
安溆低下头,不再看这些人。
如果宗徹不是官员,他们只是过路的人,遭遇到这种事,也是官府待宰的一方。
有些渴了,暂时不能动水果罐头,安溆给自己嘴里塞了一个话梅,然后给了严晷兄弟一人一颗,想到还有宗徹,再拿一颗给他塞到口中。
宗徹微微一愣,随即心口不停外涌一股甜丝丝的水流。
沈冰吃了点东西,恢复了些体力,才坐在船头,向宗徹问道:“宗大人,你们可有派人去外面的军营看一看?”
宗徹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沈冰看着被水淹的满目疮痍的冀平城,心头像是被压了一块巨石。
这水什么时候能退?官衙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的运行?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水灾是怎么发生的?
没有天降大雨,也没有河水暴涨,一夕之间这么大的洪水袭来,城中近两万百姓十不存一,他怎么向朝廷写这份折子?
沈冰深深地叹口气,瞬间老了十几岁似的。
沈夫人还在哭,唯一陪着她幸存下来的丫鬟喂着罐头给她吃,又被她发火打翻了。
沈冰心烦,吼道:“你能不能安静点儿?”
沈夫人一向听话的,这时候却怒吼回去:“不能,我儿子女儿都死了,都是这些刁民不及时来营救的缘故,你要是不处罚他们,咱们就没完。”
戴继也听不下去了,说道:“沈夫人,黔首虽然卑微,却也不能说斩就斩。”
沈冰忙道:“她只是太伤心,说的气话,戴大人莫当真。”
“气话不气话,还是听得出来的。”戴纶撇撇嘴说道。
沈冰一阵尴尬。
“大人!”
“大人!”
张五李三带着喜意的声音传来,“引水口的闸门果然开着,我们已按照大人的吩咐关了。”
划着征集来的比较大的客船走到跟前,张五忙道:“大人,夫人,你们请上船。”
船不小,安溆和宗徹他们都上船来,又叫了戴继兄弟上来。
至于他们那些比较平稳的门板,就让那些没有好的漂浮物承托的人上去了。
张五这才回禀道:“我们又往北面青莫河的南向堤坝看了看,不出大人所料,那里被炸开了很大的一个口子。”
李三补充道:“开口子的地方,是冀平府三年前修建的狐狸庙。在口子不远,有个观测台。”
宗徹点了点头。
戴继震惊道:“还真是人为?”
“沈大人,不知你们的河防图可有带在身上,或者你们的治河督司可逃得了一命?”宗徹问相隔两艘小船上的沈冰。
沈冰问道:“宗大人,你在怀疑什么?”
“狐狸,溃堤,”宗徹说道:“这两件事,沈大人难道就没想起点什么?”
沈冰面上顿时一阵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