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后门出来,唐氏便听见铺子里两道寒暄的声音。
“秦夫人啊,”荣二夫人笑道:“怎么,亲自来扯布料?是给你侄子做喜服的?”
秦夫人抬手摇了摇手里的帕子,嫌弃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小孩子一时贪新鲜,我母亲都已经训过了。但我家那个大侄子,你是知道的,从小儿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前段时间为那状元郎的义姐,都差点和老太太闹起来。现在呀,他或许正是因为前头的事儿没过去,和我母亲置气呢。”
荣二夫人摸着手里丝滑的料子,一副实在很闲跟你多说两句的样子,问道:“你是说,沈大公子非娶一个妓女,只是跟家里闹别扭。”
“可不就是,”秦夫人轻轻拍了下手掌,低声道:“宵儿是会继承国公之位的,我母亲怎么可能让他娶一个风尘女做主妇?”
荣二夫人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说起这个,你们家还真是血脉相传的,当初你们家大公子的父亲,是不是就为了一个风尘女子闹了许久。”
秦夫人面色微微一沉,淡淡道:“男人不都是这个样子吗?谁还在外头没有个香的臭的。”
就不信你们家也干净,但是为了侄子的婚事,秦夫人相当得口下留情了。
荣二夫人让人将最上面的墨绿料子拿下来,摘了手上的戒指细细地看着,说道:“秦夫人,我知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再去顾家说和说和?”
秦夫人笑道:“正是这个意思,反正顾小姐才及笄,可以让顾夫人在跟前多留两年。我家的孩子,你是知道的,品性绝对没的说,过两年他懂事了,任满回京之后,自然是会更疼顾姑娘的。”
荣二夫人笑道:“沈宵是什么样的,我知道,说起来,若不算这个妓女,他是京城这些孩子们,身边最干净的人了。而且,你们家沈宵还是个能力卓绝的,年纪轻轻便不用家族荫蔽入了仕。”
先说这么多好的,那不好的一定在后面,秦夫人耐心地听着,果然荣二夫人接下来话音一转,道:“但你也应该知道我那堂姐夫,最要求君子之德了。在妓院里有一两个相好,这不是什么大事,可这说了要娶最后又抛弃,那绝对不是良人呀。你们家孩子最后就算真得能回心,顾家那边敢把嫡嫡亲的女儿许给他吗?”
“反过来说,若是你们家孩子品德一流,他是绝不会将那妓女抛弃的呀,顾家更不会让自家的掌心宝跟一个妓女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
荣二夫人拍了拍手下的这匹绸缎,跟已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的唐氏道:“把这个给我包起来。”
唐氏上前,荣二夫人才又继续对秦夫人道:“再一个,你知道的,你们家孩子先前要好的那姑娘,是我们家老太太的座上宾。昨儿个我们家成儿生辰,安姑娘去了,老太太前后带着跟家里的亲戚介绍。要不是她当天就得了赐婚,我们家如今适龄那一辈儿中最优秀的几个,要任她挑呢。”
秦夫人半晌说出来一句:“你们家老夫人怎么想的,说句难听的,娶个大字不识目光短浅的乡下女,还不如那青楼里的,至少,那些女人是样样都学的。”
荣二夫人摇摇头,道:“当初你们家有意,先找了我堂姐,我堂姐之前跟我说起,即便我家和安姑娘关系亲戚,我也没有不向着沈宵说的。谁知他、”
又深深地摇了摇头,“算了,我看呀,这两个孩子没有缘分、”
话音刚落地,就看到绸缎行外面又进来一个人,荣二夫人脸上立刻换上笑容,道:“巧了,溆儿,你也来看布料。”
安溆看到熟人,便过来见礼,“二夫人好,我来选几件做衣服的料子。”
说着,跟转身看过来的秦夫人点点头。
这个人她是不认识的,只以为是二夫人的朋友。
荣二夫人也没有提醒,说道:“刚听说,这里新来了不少夏衣料子,你好好看。我这已经买好了,就先走了。”
唐氏这时将包好的那匹绸缎交给二夫人的丫鬟,“承惠三十六两六。”
荣二夫人眉毛也没皱一下,叫丫鬟付了账,抬脚先走了。
秦夫人看安溆一眼,紧跟着也出了门。
“姑娘,许久不见了。”唐氏这才笑着打招呼,“想要什么样的料子,我带你去后院库房选去。”
安溆道:“不用了,那件柳叶青的,还有那件黑红织锦的,给我扯够六身衣裳的就好。一个大人两个小孩子。”
小伙计便要拿尺,唐氏道:“你去旁边看着,我亲自扯。”
“姑娘跟状元郎什么时候大婚?”呲啦的撕布声中,唐氏笑着道:“我好看看能给您准备一个什么样的贺礼。”
“随便就行了,”安溆想了想,问道:“唐姐,你在京城年儿多,听说过什么圣旨被作废的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