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自家小姐的食铺岂不是没开呢,就先惹一身腥。
安溆和鹧鸪赶到的时候,荣老夫人、赵婆婆,还有荣慈也都在。
他们在张园外面给病人家属准备的花厅里待着,荣成一脸憔悴,应是昨晚上根本没怎么睡。
安溆进来,他先冲上前,抱住安溆的腰,满眼都是歉意,“姐姐,我是不是给你闯祸了。”
荣慈皱着眉,说道:“多大的孩子了,松开你姐姐。”
“没事的”,安溆揉了揉荣成的脑袋,“跟姐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荣成倒也安静地从安溆怀里退出来,将昨天的事情说了,摇头道:“但是我不知道,他竟然那般,将所有的辣椒段也都吃了。”
“半夜我听到他那屋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起来拍门怎么也没人应,我才察觉不对的。等叫了人来把门撞开,就看到他一头冷汗地倒在地上。”
“好了,没事,他只是辣椒吃多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安溆一下下拍着荣成的后背安抚。
恰在这时,一个六十左右的白发白须,却精神矍铄的老者从外面走进来,直接就跟荣慈道:“荣国公,薛家少爷已经没事了。只是我有两句话,要跟这位姑娘说。”
安溆便上前,道:“大夫,您有话直说。”
“这辣椒,原先只是一种叫番椒的东西吧?”张老大夫问道。
安溆点点头。
张老大夫又道:“听说这东西如今能大行其道,是一户商家为了让他们的菜品好卖,才弄出来的?姑娘想必就是那商家的人?”
大行其道?这可不是一个多么好的成语。
这位老大夫,对辣椒的盛行,是不喜甚至是反感的态度。
安溆说道:“如今的辣椒,就是我在番椒的基础上培育的。”
“姑娘想必是个农事高手。”张老大夫先是赞了一句,安溆没什么反应,就看着他,果然老大夫接着道:“辣菜传到京城之后,我尝过,也特地去尝过番椒,那种辣味才是恰巧好的。姑娘干预天然,这东西只怕对人不好。”
安溆笑道:“老大夫,您这话说得就有些偏颇了,我们人能在天地之间生存,不去干预天然,能一代又一代越来越好地传至今天吗?辣椒的好处,远大于害处。今天这个孩子,一下子吃了多少辣椒,你可知道吗?”
荣成忙道:“半盘子辣椒段,还有那些汤里的,他全吃了。”
“您也听到了,”安溆说道:“老大夫应该知道,任何东西吃多了,都是有坏处的。就譬如人参,那是大补之药,吃多了不照样能要命。您总不能因为一个人贪吃人参,就说人参是对人不好的吧。”
张老大夫被说得哑口无言。
想起这些天听说过的这个长老大夫的厉害之处,安溆也不想跟他交恶,接着道;“当然了,您是大夫,对一个新鲜事物有着怀疑的态度,这是您的医德。但是您更该做的,是不是看一看能不能发现辣椒的药用价值。”
“这,这东西都有什么药用价值?”张老大夫道:“街面上的那些辣菜,无不是以重口刺激人的味蕾,长此以往也是不好的。”
“张老大夫,您此言差矣、”
“您这话就说得偏颇了。”
荣慈的话没说完,心想这是谁抢他话,转头一瞧,说着话走进来的不就是新进宠臣宗徹吗?
“寒冷的时候,吃一碗酸辣汤,能立刻发出来一身汗,这是为预防风寒。”宗徹说着话走进来,站在安溆旁边,“西南多林地区,瘴气横生,有这样能让人发汗发热的食物,能不能预防瘴气?若是能,称之为神物,不过分吧?”
张老大夫听得双眼发亮,不自觉的点了好几下头,然后才反应过来,看着宗徹道:“你也懂医?”
宗徹语气清冷,“看过几部医书。对了,薛家人可来了,我们商量一下怎么赔偿。”
安溆看他:什么薛家人?吃辣椒吃坏的那孩子是姓薛的?
他也回看安溆,目光里带着安抚之意:不会有事的。
这时候,荣慈的声音响起:“宗大人,薛家人还没来。不过这件事,我儿子也有一部分责任,我们荣家来赔偿。”
安溆正要问那孩子可醒了、身体状况如何,一声“不用”从门外传来,然后脚步匆匆进来的,是一个瘦弱的根本撑不起来身上衣服的、面色蜡黄的贵妇人。
昨天在浮云寺见过的那个。
就听妇人紧跟着与荣慈、宗徹行了一礼,说道:“不好意思,是我没教好孩子,他总是胡乱吃东西,能折腾地到张园,一点儿都不稀奇的。我们家不要两位府上的赔偿,还让你们都在这儿等着,实在是抱歉。”
她对自己这方是很客气的,安溆听着这话,却是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我们还没问问孩子怎么样了?”她说道。
妇人这才看见安溆,眼睛一亮道:“是你啊。他必是没事的,我们家这个孩子太不争气了,我都不好意思向外说,先前,他还因为一直吃馒头,差点撑出毛病来。所以这次,真是我们家抱歉。路上我都问了,是你们家孩子好心,没想到却招了这场祸。”
她说得巴拉巴拉的,安溆却再也不想听了。
跟这种将自家孩子看得不值一文的家长,她没什么好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