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后就要上马车了,安溆问荣慈:“国公爷,这京城,不知共有几个镇国公?”
荣慈笑道:“那你还真是问对人了,除了我们家,还有两家,一家是隔壁街上的沈府,一家是外城的齐府。齐府的镇国公是太祖爷封的,按说最尊贵,只不过他们家一代不如一代,当家的老夫人死后,就要降爵袭位了。”
安溆问道:“那沈家呢?”
“沈家?”荣慈挑眉,“他们家长孙还不错,去年的新科进士,又有个厉害的老夫人,跟我们家不相上下。”
跟着打量了安溆一眼,道:“你是不是就打听他们家的?”
安溆笑了笑,“我就是好奇,一个镇国公,怎么还有好几家。”
荣慈笑道:“我们三家都是不同圣上封的,京城里各家的道道多着呢。就比如你刚才问的沈家,他们家那个老夫人,着实是个厉害角色。知道明家吗?”
安溆摇摇头。
“他们是江南的一户普通的士绅家庭,明老夫人从小读书,才学不下男子,当年可是经常男装出游,因此认识陪同先帝到江南视察的沈老爷子。”
“一来二去,”荣慈说到这时,整张脸都是生动的表情,“他们就好上了。沈老爷子可是非卿不娶的,之后他们就成了。一时传为京城名故事,都等着看沈家笑话呢。谁知道,沈老夫人嫁到沈府后,一不贴补清贫的娘家,二不怯于于各家的礼尚往来。渐渐的,沈家比以前更炙手可热。”
安溆听得佩服,想要在一个陌生的家族立住脚,沈老夫人当年肯定受了不少苦。
荣慈道:“可不苦吗?只生一儿,一女,叫当时还在的太老夫人狠着磋磨了。我跟你说,这沈老夫人可有意思,她当年怀头胎,经常跟人说的就是,不希望是个女儿。旁人还以为她是想要个儿子好立足,谁知道她说是,女儿在这世上生存不易,如果可以,她只想生儿子,不想生女儿下来受苦。”
安溆:“这话怎么怪怪的?”
“听着她是个疼女儿的吧?”荣慈问道。
安溆点头,可不是,这话谁都觉得不疼女儿说不出这话来。
荣慈笑道:“那还真疼,疼到担心女儿受苦,就不乐意生女儿,好家伙,女儿直接在她家连生下来的权力都没有了。不过天不如人意,沈老夫人头一胎还就是个女儿。沈国公府上的大姑奶奶,跟她娘一样,不乐意生女儿受苦。因此早些年,满京城的找生儿子秘方,最好胎胎是儿子。”
安溆听得渗得慌。
荣慈说的沈家,是她恋人所出的沈家吗?
她在沈宵身上,看不到这一星半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价值观。
荣慈看了她一眼,道:“还没说完呢。沈家姑奶奶找的生子秘方不大得用,还生过一胎三只手的孩子,被她夫家秦家视为不详,现在都在乡下养着呢。算起来,那孩子,和沈家孙大少爷差不多一个年纪。”
安溆看他一眼,“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合适知道这么多吗?”
荣慈失笑,道:“你当男人出门在外就不说谁家的七事八事?我知道的还多着呢。比如说,沈宵的母亲,当年是怎么和他父亲成的?”
安溆明白,成儿这个爹是猜出来自己刚才那一问的真正目的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怎么成的?”
“沈国公,当年可是喜欢一个风尘女子,”荣慈撑在马车壁旁边,一副追忆往昔的样子,“那姑娘叫雪儿,长得真跟白雪一般,还是个良家女,才入风尘没多久,当时我们好几个,都挺喜欢那姑娘。只有沈国公最坚决,他要娶这女子为妻。”
“你也知道,沈老夫人本就是由小户女一跃成为国公夫人的典型,她要是坚决反对,那可就太打脸了。”说着,荣慈摇了摇头,“我们都没想到啊,沈国公秉明此事后,老夫人真答应了。询问了那姑娘来历,帮她恢复了自由身,对沈国公道,既然你坚决,那就和人好好处处吧。别着急下判断,要是喜欢,之后定给你们准备婚礼。”
说到这儿,他就不说了。
安溆问道:“然后呢?”
荣慈摊手道:“就没有然后了,一段时间的相处,沈国公看那女子哪儿哪儿都是缺点,反而被当时随父入京任职的沈宵母亲吸引,最后成的是他们。”
安溆觉得浑身都有点冷。
荣慈道:“沈老夫人在外都是笑眯眯的慈祥样子,只说,两个家庭出身不同的人,真心平气和地相处了,便会看到处处不适合。小户人家的女儿眼界有限,终归是不能适应大家族的生活。而这,对两个人都是折磨。”
“那姑娘最后怎么样了?”安溆问道。
荣慈笑道:“能怎么样?情郎突然间就觉得她面目可憎,伤心一阵,离京嫁给和她出身相等的男人去了。”
安溆一时间沉默无语。
荣慈道:“这沈家的最优秀的孙辈,一直是他祖母教导的,应该深知家世匹配的好处,不会喜欢上身份不能匹配他的女子。”
安溆白了他一眼,这话说得挺讨人厌的。
她直接抓着车边框上了车,坐上车后,还能听到荣慈跟车夫交代的声音:“走慢点。小丫头,我说的那些话,你可别多想啊。”
安溆拳头握得嘎嘎响,今天出门她只带了鹧鸪,鹧鸪忙按住了,小声道:“小姐,别生气,国公爷肯定说的有些过于夸张了。”
安溆哼道:“他不是夸张,是看出来我想问什么,劝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