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官道,天空阴沉,此时前后不见一个人影。
万一,但凡,对方的贪心再增多一点,超过那个安全的界限,自己今天就别想回去。
刚才真是大意了,不该因着先前的信任基础,就点头的。
“安姑娘可是不相信在下?”方浮问道。
“怎么会呢,”安溆轻松地笑道,“方少东为人仗义,我也是听后来从南边过来的好些商队说过的。这笔生意,要谈,自然可以。”
双方在桌旁坐下,安溆全程镇定,就罐头生意以后如何发展、双方如何分成进行了商谈。
方家出钱出力,安溆出技术,最后的盈利分成六四开。
方家六,安溆四。
安溆故作不同意的模样,但她心里是没有讨价还价的想法的,之后便为难地同意了这个分成。
“我们现在也不方便立契约,这样吧,等开春桃杏上市之时,方少东再带人过来,我现场教你们怎么做。”
方浮沉吟片刻,他倒是不担心别的,就怕安溆在期间又和别的大方商家谈妥罐头生意。
想了想,他解下腰间的玉佩,交于安溆,“这便是我们定下承诺的标志了,还请姑娘不要轻易毁诺。”
安溆接了玉佩,“我知道做生意这行的规矩,方少东放心吧。”
一直到方家商队彻底离开,安溆才缓缓松一口气,手心、后背都微微汗湿了。
刚才不是她自己故意吓自己,这儿虽是官道,此刻却也是荒郊野岭,方浮要是真的再贪心一些,他们一行这么多人,将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万幸,这个商队是正经做生意的。
放下恐惧,安溆才又想起当初方浮让人把骆驼换了藕粉方子的事,明显那次是安溆这边沾光的,但仔细想想,未尝不是方浮担心那母骆驼再跟着商队跋涉会活不下去。
或许是因为这件事,她从心底便认定这方少东是个好人吧。
嘘出一口气,安溆收拾下东西便推着推车离开了。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这事儿还是给她上了一堂课,得去问问哪儿可以买到签死契的仆人,她这经常在官道上做生意,还真得一个会些功夫的人跟着。
这种要保护自己身家安全的事,她想都没想只雇人的那种可能。
当然了,要买下人,首要得看这人心术正不正,能不能完全收复。
下了官道走个十来分钟便进入薛家集,从薛家集北门出来的没多久,安溆看见了从东北那条路上走来的郑昌盛。
郑昌盛肩上背着个包袱,腰间还挂着一串竹杯子,他这是去那边的淮阳府收货款去了,昨天出的门,今天早晨才回。
淮阳府是樗蒲县相邻的府城,反而比樗蒲县所属的德安府距离他们这边还近,一百多里的距离,坐马车大半天就能到。
郑昌盛的竹杯生意做起来之后,在小贩中间便颇受欢迎,没多久这附近的集镇,不管是饭店还是小摊位都用上了他家做的竹杯。
生意扩大之后,他还发动村里人做,又自己动脑子,在镇上的铁匠铺子里做了个适合削竹杯的刀,使得效率大大提升。
他这个生意好做,自然惹人眼红,有那心思正的,仿着做竹杯之前,还跟郑昌盛说一声,更多的则是说做就做了。
竹杯这个没有技术含量,是个人就能做,只是手艺好坏的差别罢了。
郑昌盛的生意好做没一个月,这附近就都是卖更便宜竹杯的了,他也不放在心上,便谋求去更远地方的发展。
身为樗蒲县人,一开始他想去的地方自然是本县,但有次偶然得知了安溆不去县城做生意的原因,也就放弃了那里。
樗蒲县不让进,可以去淮阳府啊。
府城比县城更繁华,生意自然也更好做。
竹杯、竹碗很快在淮阳府流行开来,郑昌盛这边的竹制餐具也越做越薄,价格压得很低,但用一两次就得换新的。
郑昌盛正在尝试把用过的餐具再收回,能不能像是做纸一样的,用完的收回来再做成新杯子。
挪到淮阳府之后,他这点小生意没人看得上,目前还做得不错,从十一月份去的,到现在已经赚了五十多两。
他心里感激安溆,远远地看见对方的身影便加快脚步过来,帮忙推了小推车,“你今天怎么回去得这么晚?”
安溆看见他,心里也安稳下来,笑道:“有点事情耽误了。你呢,货款可都要回来了?”
“除了一两家赖的,都收回了。”郑昌盛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在淮阳府,我看见人家那儿巡按大人已经到了,说是再过两三天,就要在府学开考了。咱们德安府,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时间,那宗徹不考吗?”